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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元旦節一過,期末也終於來了。每門科目都已經結束,蘇措天天都去十七樓上自習,連實驗室也不再踏足。她也從不去找老師答疑,加上回宿舍非常晚,所有人都覺得她就像失蹤了一樣,想見一面都困難。系裡的同學差不多人手一份蘇措的筆記,這時候覺得越發歉疚。

  考試周也終於來了。蘇措依然如故,在每堂考試前五分鐘到場,每次必最先交卷離開,背著那只沉甸甸的書包,頭髮綁成兩個馬尾垂在耳畔,來去匆匆。她重複著這樣的生活,直到熬到考試周最後一天。

  最後一天的英文考試蘇措依然是最先交卷。她是直接從十七樓過來考試,還有一堆參考書放在那裡,交卷之後她回到十七樓。

  十七樓人本來就少的可憐,前前後後的考試結束後,整棟樓更沒了人影子。蘇措走過安靜的木質樓梯,來到教室裡。她的本意是打算收拾好書回宿舍睡覺,可是不知怎的,在這古老的教室裡,古老得只剩下木質的地板和桌椅,她忽然不想動了。外面陽光很好,灑滿半個教室。她在陽光裡坐著,感覺暖洋洋的,仿佛世界都不復存在。

  她醒過來的時候,外面天已經黑了。冬天天黑得特別早,五點多已經看不到光,寒氣也隨著黑夜的降臨肆無忌憚,從窗戶裡的縫隙湧上來。

  蘇措背著書包去一食堂吃飯。

  前幾天下了雪,室外很冷。夜空無雲,一輪寒月懸在黑沉沉且一無所有的天空上,孤孤單單,看上去讓人感覺更涼了。

  六點多了,食堂裡沒什麼人,也沒有剩下什麼菜了。大概是為了慶祝新年,食堂佈置的非常華麗,中間的空地那裡還放了一盆高大的冬青,上面掛著五顏六色的彩帶,看起來有種難得的喜劇效果。

  食堂的大師傅憐憫的看著她:「應該早點來嗎。」

  又冷又硬的飯吃到一半,蘇措覺得有幾個人影擋住了光。

  該來的果然擋不住。不過學校這麼大,隨便出現一下就被人抓到,自己的運氣也實在太好了。蘇措想,難怪有人說自己很有名。

  蘇措略微抬個頭,微微笑著說了句「你們考完試了把」然後低下去繼續吃飯。那張蒼白臉上的倦色看的蘇智既心疼又惱火,他一把扯著她站起來:「這段時間你給我玩什麼失蹤?很好玩是嗎?你告訴我是不是很好玩?」

  倉皇之中站起來,蘇措重心不穩,手劃過桌面,帶著餐盤飛出去,飯菜全砸在了陳子嘉長長的深褐色大衣上。

  果然是做什麼錯什麼。蘇措歎口氣,但是又覺得這幾個人臉上啼笑皆非的表情很好笑,就真的笑出來:「這不是我的錯。師兄,洗衣費你找蘇智要去。」

  大衣顏色很深,看不出汙跡。陳子嘉瞥一眼衣角,不以為意的笑了。他眼睛裡那麼亮,像是所有的燈光都陷落進去。他看著蘇措,聲音平靜,但隱隱有些罕見的責備之意:「蘇措你沒事就好,不過無論如何,你總該跟我們聯繫吧。寢室電話找不到,手機打不通,過來找你總說不在。」

  「楊雪倒是給我說過,可是最近考得天昏地暗,總是忘記了。」蘇措彎腰把餐具一一拾起來,莞爾一笑說:「蘇智,你不是都從我宿舍同學那裡知道我的情況了嗎,你只要開口問,她們肯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蘇智一條眉毛豎起來,眼看著就要發火,被一旁的應晨拉住。她恨恨瞪一眼他:「你好好說話不行啊。又打算發什麼脾氣。」

  蘇智的火氣降了三分,說了正事:「我買了後天的票回家。」

  「哦。好啊。」蘇措說,「反正我也沒訂票。」

  他們還沒吃飯,幾個人就一起去吃火鍋。

  店裡熱氣騰騰,歡聲笑語陣陣。考完試還沒回家的同學肯定要來慶祝一番,從心底發出來的笑擴散到臉上,真是讓人心裡舒暢胃口奇佳。

  點好菜之後蘇措環顧店內,驚奇的「咦」了一聲:「王忱帶我來過這裡,那時覺得火鍋非常好吃,我們點了一大桌菜,居然愣是吃完了。好像還是我請的客。」

  陳子嘉挑起一道眉毛:「你跟他很熟?」

  「還好。不過很久沒見他了,忙著畢業吧。」

  陳子嘉神情淡淡,說:「他保送了研究生,學生會的工作也扔下不管了,天天跟你一樣,總找不到。而且沒人知道跑哪裡去了。」

  這種情況卻也在意料中。蘇措覺得如果就這個話題談下去,蘇智的怒火再次會被引起來。她瞥一眼他,看到蘇智正在跟應晨說話,沒留意到這邊的談話於是趕緊轉移話題:「不過師兄,怎麼米詩今天沒跟你在一起?」

  陳子嘉雙手搭在桌上,修長的手指輕輕扣著桌面,有一下沒一下的。他不動聲色的笑了一下,反問:「我想知道,她為什麼要跟我在一起?」

  還用解釋麼,地球人都知道她是你的女朋友好不好。蘇措微微笑,神色自若一盤一盤的往鍋里加菜,笑而不答。

  蘇智聽到他們提起米詩,不自覺的眉頭一緊,湊過來把一盤肉片倒入紅鍋,說:「以前你從來不問,怎麼今天想起米詩了?不論怎麼說,阿措你不知道就不要講話。」不待蘇措有表情,他繼續說:「你們系裡的那些同學,還有楊雪,跟你和好了沒有?還在冷戰?必要時跟系裡的同學們道歉吧,畢竟你瞞著他們,是你不對在先。」

  應晨在桌子下踢了蘇智一腳,用力很大,踢得蘇智忽然一聲叫起來。蘇措側頭,只見的兩人面面相覷,尷尬對視。

  一頓火鍋吃到晚上九點多,幾個人吃飽喝足的從店裡出來。應晨最是精神抖擻,提議去唱歌。蘇措又飽又困,推辭了說要回去睡覺。見到她眼睛四周的眼圈,也沒人忍心再強迫她,只得讓她回了寢室。

  寢室裡黑黝黝,沒有人在。盧琳琳和鄧歌比她們提前考完,都回了家;楊雪大概是跟男朋友出去玩了。蘇措又累又乏,倒上床就沉入睡眠中,甚至夢都沒有一個。

  十七

  睡了不知道多久,她被人推醒。

  正是清晨,宿舍沒有開燈,微薄的光亮在窗簾後閃爍不停。楊雪表情看不清楚,但是聲音非常清楚。她說:「寢室外有人等你。」

  蘇措忍住濃濃倦意,爬下床。她瞥到楊雪背著書包站在行李箱旁邊,知道她是準備回家。回她家的火車是過路車,總是在極早發車。屋子裡一時沒人說話,氣氛怪異冷清。楊雪抱著胳膊靠著桌子看著只穿睡衣的蘇措,第一次驚覺她是那樣瘦,瘦的讓人心疼,仿佛連那些衣服的重量都承受不住。她早已後悔跟蘇措冷戰,但是一直堅持著不先道歉;現在看她那樣單薄削瘦依然微笑淡然的樣子,一種莫名的情緒忽然就湧了上來,堵得她鼻酸。

  她再一次想起每年期末考試時蘇措給她補習,有時候還熬通宵不睡的情形;這一年多來每天早上輕聲叫她起床,堅持不懈的給她占座;在學生會的工作每次遇到問題麻煩,都會給她出主意,幫她想辦法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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