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顧西爵 > 若不是因為愛著你 | 上頁 下頁
二九


  即使自己再怎麼不在意,他的這一句話還是成功觸痛了我,他是一個狡猾的人,他很瞭解怎麼樣讓我難受。

  「滾。」

  「做完我要做的事情我會走,輪不到你來說。」他冷酷說了一句。

  我轉過身望著他,「席郗辰,你到底想要幹什麼?你來這裡,到底能得到什麼好處?」我諷刺他,「你別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也別自以為是,因為在我眼裡,你什麼都不是。」

  他神色疏離,抿緊的唇角逸出更冷淡的聲音,「那我是不是應該慶倖你不再害怕我了。」

  「是,你是該慶倖!」不想再跟他多廢話,我轉身便走。

  「我會在法國留三天。」身後低沉的聲音傳來,「也許比你的前任情人還要多呆上一天。」

  「你想做什麼?」我皺眉。

  「你以為我想做什麼?」陰鬱的語氣裡多了一絲明顯的自嘲。

  我轉身看住他,「我不管你要做什麼,但是,我提醒你,你最好別做一些讓人覺得骯髒的事,別讓我覺得你無恥。」

  「你認為我會在乎你對我的看法。」他語帶輕蔑。

  我一向不在意他,卻常常被他的態度攪得必須要去正視他,「席郗辰,有些事也要懂得適可而止,我已經不再打擾你們,所以麻煩你也別再來打攪我,你要搞清楚,我跟你根本連認識都算不上。」

  「你不用一再強調我在你眼裡的地位。」他走過來站定在我面前,神情裡多了一股我看不清楚的隱忍,「我比誰都清楚,你對我不屑一顧。」

  他的接近讓我心生警惕,下意識防範起來。

  「你害怕我會對你做什麼?」他說,溫文爾雅的姿態蒙上一層清冷,「我不會對你做什麼,我只能看著你慢慢踐踏我的一切——但是,這是最後一次,因為我的一切已經所剩無幾。」

  玻璃窗外的天色暗沉一片,不大不小的雨點淅淅瀝瀝地打在宿舍樓外的梧桐樹葉上,幾絲冷風吹進來把寫字臺上的語法課本吹得沙沙作響,房間裡漆黑一片。

  「嗨!你睡了嗎?」阿蜜莉雅今天在我回來之前就回來了,很難得。

  「沒有。」

  「嘿嘿,難得你會搭理我。」她翻身從床上坐起,弄出很大的聲響,「下午我在一家酒吧看到你了。」

  我歎了口氣。

  「你去那裡作什麼?嗯?作什麼?」她的口氣開始興奮起來,也有些不懷好意。

  我經過幾年的離家生活,對於這些心懷叵測早已相當熟悉,也學會不在意。

  我沒回答只聽她又笑著說,「那個酒吧我經常去,我認識Jeff。下次我帶你去,喝酒可以打折,噢,我今天去幫Jeff打掃了他的屋子,你要知道,墨西哥人可以把馬廄當成睡房,但是我不能容忍,因為有的時候我也會睡在那裡。」她說著躺回床上又笑了起來。

  我爬下床開了檯燈,把沙沙作響的語法課本放進抽屜,睡不著打算再看點書,翻出芬蘭語的常用詞彙,老實說去那裡用英語也是可以交流的,但是那邊的教授上課又固執地只用自己國家的母語,所以不得不再入一門語言。想起自己以前學法語的時候,每天只有五個小時的睡眠時間,連去食堂吃飯都在恍恍惚惚背單詞……

  「喂,你開檯燈我怎麼睡覺。」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她正玩著手機,「等你睡的時候我會關的。」

  「好,那我現在就要睡了。」她把手機丟開看著我。

  我沒跟她計較,跟這些人計較起來會歇斯底里,我關了燈坐在窗口吹涼風。

  「嘿,其實我挺喜歡你的。」阿蜜莉雅說,「你永遠都不會跟我們爭東西。」過了一會,我以為她睡著了,倒是聽到她又笑著說,「你認識Jeff酒吧的老闆嗎?」

  「不認識。」

  「是嗎?我以為你認識他,他看到你便追了出去。哦對了,我記得Jeff喚他叫Elvis Xi,真可惜你不認識,是個相當出色的中國人。」

  那天清晨起來,天空還在下點小雨,窗臺上的兩塊鵝卵石被雨淋得涼絲絲的,我拿了放在桌子上壓著書,今天要去學校的行政大樓處理一些轉學的零碎事宜,然後將一部分書籍和衣服先行郵寄到芬蘭。

  下午去郵局的時候在校門口看到葉藺,他在學校石道旁的木椅上坐著,我走過去坐在他身旁,兩人都沒有說話,直到離開的時候他輕聲說了一句再見。

  從郵局回來,沒有回學校,舉步朝古老的古地走去,二十分鐘後來到了那片以前經常與克莉絲汀寫生的老舊城堡,羊腸小徑,樹陰層層,殘橫斷亙,法國人自己已經將這裡遺忘,遊客更是甚少來這裡遊玩。

  古樸的華舊,描繪了多少次還是無法描摹完全中世紀那份古老的美麗,這一次沒有畫具,上次在這裡作的畫也只作到一半。

  穿過中間白色的雕花拱門,裡面的一些地面已經被時間侵蝕到看不出原形,走進更深的庭院,突然想起前年放在古牆上的水晶手鏈,送給克莉絲汀的禮物,現在不知道還在不在那裡。

  緩步前進,回憶著以前的所有歡樂與痛苦,隨意尋找那條水晶手鏈,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思緒沉念間忽然一聲巨響,四周景物劇烈戰慄,黑煙,四飛的建築物碎片,然後腳下驀然一空,直直墜落。

  「塌方」腦海中瞬間閃過這個詞,連尖叫都來不及,恐懼瞬間漫過全身。

  當碧藍的天色消失在眼前,一道黑影閃過。

  昏沉中,一股青苔的腐朽氣味撲鼻而來,耳邊有水滴的聲音。

  我痛苦地睜開眼,如預想般一片漫無邊際的黑。竟然有這種事?!也許上帝給我準備的是活埋的結局,突然起了滑稽的念頭,也許「簡安桀」會以這種方式,如此乾淨俐落地消失在人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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