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顧西爵 > 我站在橋上看風景 | 上頁 下頁
八一


  章崢嵐在進房間時靠著她說:「我們不出去了吧。」他說著就親上來,水光身上濕答答的,就推開他說要洗澡。

  「好,那先洗澡。」這天章崢嵐有些急切,在浴室就纏著水光,得了逞後含著她的耳朵,就著在她體內的姿勢將她抱到床上。房間裡窗簾拉著,只有浴室裡的一束燈光照射過來,昏幽曖昧。

  水光咬著唇不發出聲音,眼裡是迷蒙的霧氣。到床上後她的腿就滑下了他的腰身,他的手從她的小腿上一路滑上來,股部,腰身,後背,最後將她扶起,坐實在他腿上。水光終於經不住叫了聲,他貪婪地去咬住她的唇舌,深深地吻,水光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軟得任由他支配。

  只是被雨淋了一場,卻像是被淹沒進了深不見底的水潭裡,水光腦海裡胡亂地竄出一些畫面來,有這場雨,也有那場遙遠的夢,夢漸漸淡去,她笑著輕輕叫了聲,「景嵐。」

  水光的舌頭被咬痛了一下,她睜開眼,癡癡地看著眼前的人,隨即又含糊地笑了一聲,情怯地去回吻他。

  身前的人緊緊擁住她,聽到他說著什麼,可終究分辨不清。

  一番小憩後醒來,水光動了動,腰間四肢都有些酸疼。她拉開檯燈,看向身邊的人。章崢嵐還在睡,雙眉緊鎖,仿佛有什麼解不開的心愁。水光伸手,撫上他的眉間,想要撫平那幾道紋印。他似是感受到了她的觸碰,不舒服地扭頭,躲了過去。

  章崢嵐醒來的時候,水光已經梳洗完畢,正坐在窗前遠眺,此時已近黃昏,雨也停了。

  他看了她一會,去衛生間洗漱完出來後叫她下去二樓吃晚餐。水光不餓,說要不出去走走再看。他胃口也不怎麼好,就點頭同意。

  兩人出了門,雨後的城市多了一分清新寧靜,遠處的山被一片朦朧的晚霞籠罩著,說不出的詩情畫意。

  穿過幾條大路,拐進了一條小巷裡。水光喜歡鑽老巷子。小時候背書,那句「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最勾起她無限的遐想。她總覺得,這些道路狹隘,舊居破落的地方,會藏著「寶」。再說,杭州的「巷」更是有名,似乎每一條都藏著故事。

  這條小巷不曉得叫什麼名字,兩邊的小店特別多,一家挨著一家,賣各種看似不甚乾淨的吃食與粗製濫造的用物。最後兩人光顧了一家點心店。店裡的牆上貼  著印了菜單的花紙,餛飩、蒸餃、麵條,品種不少。裡面的座位不多,兩人挑了一處靠窗的空位坐下,點了一籠蒸餃,兩碗餛飩。

  水光不是多話的人,在章崢嵐面前尤其是。而這兩天章崢嵐也有些不同,不像往常那樣說這說那地活躍氣氛,甚至有些神思恍惚。水光不知道緣由,心想或許是生意上的煩心事,也不多問,只是在叫的東西上來後幫他把筷子上的紙套拿去,在他前面的小碟子裡倒了醋。

  飯後兩人去遊了夜西湖。走到斷橋上的時候,水光站了好一會,章崢嵐站她身後,沒有打擾。

  夜晚,她在他懷裡睡著,他還清醒地看著黑暗裡的一點。

  「同床異夢麼?」

  她的夢裡沒有他,他永遠只能站在她夢以外的地方,看著她,卻進不去。

  第二天,按計劃他們的主要行程是去靈隱寺。

  兩人都不是佛教徒,但水光自從景嵐死後,便對命運以及前世今生之說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親近。都說進香拜佛一早去比較好,水光倒不以為意。早點去,只是為了不那麼擁擠。

  兩人吃完早點就坐了車去了靈隱。西湖西北面的靈隱山麓,山林掩映間,天光有些昏暗。「咫尺西天」的照壁靜立著,不停地有遊人站到前面拍照,兩人一路走過來,到這邊才停下,水光看著照壁上的字突然有些感傷,咫尺西天,讓她無端地想起了景嵐。生死之間,可不就是咫尺西天的距離麼?看不破,便只能時時想,日日苦。

  章崢嵐在旁邊說了聲,「走了麼?」水光才回過頭來,「哦,好。」

  去靈隱寺會先路過飛來峰,但他倆沒有留駐,直接朝寺門而去。遠遠的就能看到寺內氳嫋的煙氣,以及煙氣薰染出來的一種莊嚴而溫暖的感覺。因為收票處設在天王殿的側面,因此入寺請香之後,進天王殿只能從後門入了。這樣一來,香客們第一眼見到的不再是笑臉迎人的彌勒,而是黑口黑臉的韋陀。水光一直不喜歡韋陀,因為那個曇花一現的故事。或者韋陀從來沒有愛過曇花吧,一切都是曇花的一廂情願而已。倒是瘦弱的聿明氏,只因為一次偶然的駐足流連,卻讓自己永生靈魂漂泊。

  水光朝殿外望瞭望,章崢嵐已在殿外等她。背靠一棵大樹,煢煢孑立。

  之後,是一路的循殿參拜。

  這天不知是什麼日子,藥師殿內燃燈昏黃,一場法會初歇。一個戴著眼鏡,體態微富的大和尚正被一群善男子信女人圍著,祥和地說法。章崢嵐攬著水光,站在人群的週邊,聽著大和尚的聲音時有時無地傳來。

  「……執象而求,咫尺千里。你又怎知無緣不是另一種緣法?情執不斷,永墜娑婆。何如放手,榮枯憑他……」

  大概是有人正困於孽海情網,亟待一葦杭之。

  水光心念百轉,章崢嵐也有所動,他又偏頭看向身側的人。此刻大和尚已雙手南無,對眾人道:「拿得起,也要放得下。留著下次再見的緣分,豈不更好?」眾人欣然領悟,回以南無,口稱「阿彌陀佛。」

  眾人散去,大和尚重新走回殿裡。章崢嵐心下想:如果真能那麼輕易說放就放,世上哪來那麼多為情所苦的人。

  在寺內隨便吃了份素齋後,兩人便出寺返道去登飛來峰。水光看著指示牌上「一線天」三個字,頗有興趣,章崢嵐便帶她去找。遍尋不見時,只聽一群遊客在那裡議論,說前邊地面有塊方磚壘砌的四方足印,只需要往足印右前面邁一小步,抬頭望向極頂,找好角度,就能發現原本黑暗部分的窟頂微微露出一斑星子樣的光點,這就是隱藏在石頂背後的「一線天」。水光照著試了試,什麼也沒看到。章崢嵐便指著一旁石壁上的四個字告訴她說:知足常樂。

  水光笑了笑,也不再執著。一圈參觀下來,日頭已慢慢西斜,章崢嵐提議去尋一尋三生石。

  水光沉吟:「聽說不好找。」

  章崢嵐抬起手,看了看表,「如果半個小時後還找不到,就不找了。」水光見他堅持,便點了頭。走上天竺香市,人明顯少了很多,轉彎處,能聽到澗流的淙淙聲。一路都是上坡,兩邊是店面,有些素食小吃,也賣酒和茶葉。兩人走得很慢,沿路章崢嵐仔細地留意著各種標示。路過法鏡寺,按照路旁指示沿小路進去,沒走幾步卻再無路引。兩人四下尋覓,只見左右都是茶叢。與西湖邊其他的地方相比,這裡顯得亂石叢生,有點荒蕪了。

  章崢嵐正要繼續往上,水光卻拉住了他,「別上去了吧,那邊黑漆漆的,都沒什麼人。」章崢嵐又看了一眼表,「還有五分鐘。」說完就拉住她的手,神情有些執拗,水光也不再說什麼了,跟著他繼續拾級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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