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匪我思存 > 尋找愛情的鄒小姐 | 上頁 下頁
二六


  第十九章

  我的記憶裡有大段的空白,就像唱片跳了針,或者硬碟有壞區。那一格怎麼也讀不出來,往昔成了茫茫的黑洞,有很多事都只有模糊的、零碎的片斷。

  比如我和程子良到底是怎麼開始交往的,我都不記得了。只記得所有人都反對我們的關係,我媽媽覺得我還太小,而程子慧更是極力反對。

  我和程子良也有吵架的時候,那時候我就一個人跑到河灘上去寫生。我學了好多年的繪畫,我媽剛辦美容院那會兒有了錢,就送我去學跳舞、鋼琴、小提琴等等等等……凡是城裡的孩子會上的培訓班,她都發瘋一樣送我去。

  我學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但最後堅持下來的只有繪畫。我喜歡畫畫,真心喜歡,但我媽不讓我學美術專業。她說:「出來只能當老師,還是副課老師,沒前途。」

  我不喜歡我媽那市儈勁兒,但也不怎麼想學美術專業。我只是喜歡畫畫而己。

  我坐在河灘上,看著太陽一分一分落下去,晚霞的顏色絢爛極了,我調了好久的顏料,一筆筆往上刷,在畫畫的時候我什麼都不多想,專心致志,這讓我覺得很愉悅。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事情呢,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

  有三三兩兩的人路過,有的停下來看我畫,有的還試圖跟我搭訕,我一概不理會,只自顧自畫自己的,等到太陽落山了,什麼都看不見了。我一抬頭,才發現遠處的堤岸上停著一輛熟悉的車子。

  那時候我年輕氣盛,徑直朝前走,一邊走一邊也不看他,只是說:「你還來找我幹嘛?」

  他看了我一眼,伸手要幫我拿畫架,我壓根就不理他,氣鼓鼓的朝前走,他說:「咱們別為姐姐的事吵架了,她是個病人啊。」

  我非常非常鬱悶,把畫架往肩上一背,沿著大堤走下去,他不聲不響的跟在我後面,我都走累了,回頭一看他沒有開車而是步行跟著我,更覺得生氣了。

  幸好江邊有一家餐館,是前陣子程子良帶我來過的。我順勢拐進去,服務員很熱情:「您好,請問有沒有訂位?」

  我沒想到還得訂位,怔了一下正打算掉頭走,忽然聽到有人說:「她是和我一起來的。」

  我一回頭,看見我曾經救過的那個人。

  上次搭完他的車之後,我一直沒有見過他了。但我還記得他,因為像他這樣的人,太令人難忘了。我正打算跟他說話,忽然他側了側臉,看到了程子良。

  程子良也看到他了,很意外似的叫他的名字:「蘇悅生。」

  我這時候才知道原來他的名字叫蘇悅生。

  程子良看了看我,問蘇悅生:「你們認識嗎?」

  蘇悅生看了我一眼,立刻撇得一乾二淨:「不認識,不過看你在後頭,所以跟你開個玩笑。」

  蘇悅生和程子良很熟,那天晚上我們三個人一起吃的晚飯,吃的是江魚,非常鮮美,但只聽見他們兩個人說話,我沉默寡言,只是不停的吃。

  吃完飯程子良要先去大堤上開車,我和蘇悅生在餐廳裡等他。程子良走後沒多大一會兒,蘇悅生就沖我一笑,他笑起來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他說:「怎麼,不怕程子慧再潑你一杯咖啡啊?」

  我嚇了一跳,愣愣的看著他。

  他點了一支煙,慢條斯理的說:「上次在會所,我一進門就看到她拿咖啡潑你,當時我就在想,這小姑娘幹嘛了,惹得程子慧都快發狂了,嘖嘖,真了不起。原來是因為程子良。」

  我像只呆頭鵝一樣,只會呆呆看著他了,過了半晌我才說:「原來你看見了。」

  「何止看見了,當時你哭哭啼啼跑到洗手間去了,我想你的衣服可全完啦,還怎麼出來見人。正好,我車上有一條裙子,原本是打算送人的,正好拿進來就讓人送去給你了。」他上下打量我一眼,說:「沒想到你穿那裙子,還挺合適。」

  那時候我怎麼想來著,哦,送我裙子的一定是位蓋世英雄。現在我知道不是蓋世英雄了,而是蘇悅生。

  我十分尷尬的說:「謝謝。」

  「不謝!程子慧不高興的事,我可高興幹了。再說日行一善是有好處的,後來你不就救了我麼?」

  我沒有跟蘇悅生這樣的人打交道的經驗,只好沒話找話:「你和程子良是同學嗎?」

  蘇悅生又是一笑,他的笑怎麼形容呢?反正令我覺得心裡發虛。

  他說:「我們是親戚,姻親。」

  我不好意思繼續追問,只好訕訕的坐在那裡。蘇悅生也不再跟我說話,他抽起煙來飛快,一支接一支,我都被嗆得快咳嗽了,只好勉強忍住。

  回去的車上,我終於忍不住向程子良問起蘇悅生,程子良說:「蘇悅生是我姐姐的繼子。」

  繼子?我腦子裡還沒轉過彎來。

  「我姐姐嫁給蘇嘯林,蘇悅生是蘇嘯林和已故原配的兒子。」

  噢!我終於明白了。

  程子良說:「他是有名的混世魔王,唉,我姐姐不知道吃過他多少虧,就是因為他不喜歡我姐姐。」

  我其實也不喜歡程子慧,女人之間的友情和敵意,都來得那麼直覺,程子慧特別不喜歡我,還那樣對待我,怎麼可能指望我喜歡程子慧呢。

  程子良永遠覺得姐姐是病人,應該體諒。但誰又來體諒我呢。

  再這麼下去,我也會得抑鬱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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