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匪我思存 > 尋找愛情的鄒小姐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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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外面輕輕的敲門,原來是蘇悅生的司機,給我送來一些吃的,然後蘇悅生說:「我回去睡覺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我其實已經恢復了九成,哮喘這種病,不發作的時候,跟沒事人似的。在醫院裡睡了一覺,我覺得自己又生龍活虎了。等點滴打完,我搭電梯上樓去看向晴,她已經醒了,也可以進流食,護工將她照顧的很好,只是還有些虛弱。 美人就是美人,半倚在床頭上,仍舊慵懶好看的像病西施,賞心悅目。她手術後中氣不足,所以我讓她少說話,只是她看我也穿著病號服,於是目光詫異。 我主動告訴她:「老毛病了,哮喘,昨天酒喝得太急,丟人現眼了。」 向晴細聲細氣的說:「要保重自己呀,巧姐。」 第一次有人叫我巧姐,我聽著耳熟,總覺得這名字像在哪裡見過。等回到自己的病房,猛然才想起來,巧姐!那不是《紅樓夢》裡王熙鳳的女兒麼? 留余慶,留余慶,忽遇恩人。幸娘親,幸娘親,積得陰功。勸人生,濟困扶窮。休似俺那愛銀錢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正是乘除加減,上有蒼穹。 巧姐生在七月初七,這個日子不好,所以劉姥姥給取名叫「巧姐」,以毒攻毒,盼這個名字壓得住。我為什麼叫「七巧」,當然不是因為也生在七月初七,而是我媽最喜歡玩七巧板,據說進產房之前還拿著副七巧板拼來拼去,最後助產士一說是個女兒,我媽就脫口說:「那就叫七巧吧!」 我比《紅樓夢》裡的巧姐走運,因為我沒有哥哥,我媽也沒哥哥,所以「狠舅奸兄」自然是沒有了,不過想一想,我的命也比巧姐好不到哪裡去,巧姐小時候好歹還過了幾年錦衣玉食的日子,而我媽一個人帶著我,跟浮萍似的,最苦的時候,連房租都交不上。 不過在倒大黴的時候,劉姥姥救了巧姐,蘇悅生救了我。一想到蘇悅生跟劉姥姥劃上等號,我就覺得搞笑了。 第五章 初中的時候,有個女同學叫陳明麗,語文成績很好,她最喜歡張愛玲,成天在小本本上抄張愛玲的名句,還拿我的名字來開玩笑,因為張愛玲也寫過一個「曹七巧」,那個女同學天天拿我打趣,說曹七巧家裡是開麻油鋪的,我家裡是開美容院的,真是挺像的。 我聽得出她話裡的輕蔑,美容院還不如麻油鋪呢。本來我在初中的時候成績並不好,成天跟一幫男生混在一起,放學就去街頭的小店打遊戲。我讀的那所中學,不好不差,夾在一流和三流中間,勉強算個二流。只不過我們離學校不遠,就是臭名昭著的電子技校。那時候技校的男生成天在我們校門口晃蕩,勒索我們學校男生的零花錢,看到漂亮的女生就吹口哨調戲。 有天傍晚放學,我就看到幾個技校男生圍著陳明麗起哄,陳明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原來有個男生跟在她後頭,掀她裙子,陳明麗罵了句臭流氓,他們反倒圍上來了,還動手動腳。 本校的男生看著這一幕,都訕訕的繞著走,我一時氣憤,撿了塊磚頭就迎上去了。 這件事後來傳得走了樣,最後同學們繪聲繪色將我描述成女俠,據說我拿著板磚一對七,竟然讓七個男生落荒而逃。哪裡有那麼誇張,首先對方只有五個人,然後我走上去一板磚把其中一個拍得血流滿面,餘下四個人都嚇傻了,我又飛起一腳踹中對方的老二,痛得對方嗷嗷叫,跟著同夥不戰而逃。 我就此一戰成名,有了個綽號叫「十三妹」,據說本校最會打架的男生有十二個,我僅次於他們,因此排名十三。後來漸漸叫走了形,等到高中,女生都敬畏的稱我為「七姐」了。 高中我是交贊助費進去的,那時候我媽認識了一個闊佬,美容院的生意開成了連鎖,我媽連車都換成了寶馬七系,又買了好幾套大房子,我成了暴發戶的女兒。校長的太太經常去我媽店裡做美容,我媽托她說情,又交了贊助費,就把我塞進了本地最好的高中。 如果不是讀那間高中,我大約是不會認識程子良的,他作為傑出校友被請回高中做演講,我跟全班同學一起坐在禮堂裡,花癡的看著他。 那時候全部女生想像的白馬王子也不過如此吧,一表人才,風度翩翩,說英文說法文都流利的像母語,在常春藤念名校,家世不凡。 陳明麗那時候已經跟我是最好的朋友,自從初中時候我在校門外救了她,她就拿我當親姐妹一般。成天還給我講數學題。她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考上這間高中的,所以很看不起我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學習態度,於是跟我媽似的,成天逼著我好好學習。 陳明麗在高中時代風頭無二,號稱班花校花,追她的人無數。而我羡慕嫉妒恨,因為沒有一個男生喜歡我,他們都當我是哥們兒。就是那時候,我成長為一個文藝少女,每天學著陳明麗,念張愛玲或者亦舒的名句,看王小波和安妮寶貝,我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留長髮,因為嚮往安妮寶貝筆下那海藻樣的頭髮。 陳明麗是那天的學生代表,在程子良演講結束後上臺發言,發言稿是陳明麗自己寫的,當然老師也幫忙潤色過,不過陳明麗參加過好幾次演講比賽,講起話來更是抑揚頓挫,非常有風範。總之那天陳明麗給程子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後來校領導請程子良吃飯,陳明麗也被安排作陪。她回來之後跟我講了好多程子良的細節,說他如何有風度,叫她小師妹,替她拉開椅子,說話的時候望著人的眼睛,笑起來溫柔可親。 我想我這一輩子,可能都不會遇上像程子良這樣的白馬王子,會叫我小師妹,替我拉椅子,說話的時候溫柔的看著我的眼睛。 我很羡慕陳明麗。 陳明麗後來考上很好的大學,而我勉強考了一個三本,還得我媽掏一大筆學費。我以為我這輩子不會再跟程子良這樣的人物有所交集,可是暑假的時候陳明麗突然打電話給我,說:「明天程師兄請客,你去不去呀?」 「哪個程師兄啊?」 「程子良啊!他答應說高考結束後請我吃飯的。」 我都沒想過陳明麗還跟程子良有聯絡,而且程子良還會請她吃飯,我十分十分羡慕,又十分十分覺得嫉妒,竭力不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酸溜溜:「我去幹什麼呀?他又沒請我!」 「可是我一個人去和他吃飯,感覺怪怪的。」陳明麗聲音裡透著羞澀,十幾歲的少女,走哪兒都是要拖著一個好朋友的,我常常是她拖著的那個好朋友,一起上學,一起放學,一起去操場跑步,有陌生的男生來搭訕,我冷冷一眼斜白,把對方瞪回去。我們經常在一起,幾乎都已經習慣了任何場合都有彼此的存在。 「我還是不要去了,你跟程師兄約會,我去不太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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