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匪我思存 > 尋找愛情的鄒小姐 | 上頁 下頁


  我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繼續往上爬,琢磨要不要多事勸勸這個人,樓梯一級級,再爬幾十步,就到七樓了。

  我又上了幾級臺階,那個人突然清清楚楚的叫了一聲「七巧?」

  我愣住了。

  窗外電閃雷鳴,雨聲如注。他也愣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過了好久,他才說:「真的是你?」

  第三章

  他的聲音很輕,夾雜在轟轟烈烈的雨聲裡,斷斷續續似的,只有四個字的問句,聽著並不真切,我覺得恍惚像是夢裡一般。不,這絕不是夢,我從來不夢見程子良。

  我跟程子良,沒什麼好說的,自從鬧翻之後,也再也沒有見過。時間已經過去太久了,現在我想起來都還是一片模糊,當年他也對我放過狠話,我也說過特別狠的話,愛情這個東西很奇怪,也許到最後大家都是拿它做刀,捅得對方奄奄一息。我漸漸回過神來,不,這不是程子良,程子良不會在樓道裡抽煙,也不會坐在樓梯上。他大約是在看我,我有點拿不准,我都沒想過跟程子良再見面會是什麼情形,我也沒打算跟他再見,當初把事情做絕,不就是為了從此再也不見嗎?

  我還在驚疑不定的時候,樓道門突然被人推開,有人問:「程先生?你在嗎?」

  程子良轉頭答應的時候,我已經一鼓作氣從他身邊沖過去了。

  我一口氣爬上七樓,推開沉重的安全門,突然被水泥地和防靜電地板之間幾釐米高的落差絆倒。十釐米的高跟鞋,摔得我差點鼻青臉腫。路過的一個護士看見,連忙把我扶起來,我這才覺得自己背心裡全是冷汗。剛剛那幾分鐘簡直像夢魘,令我精神恍惚,原來真的是程子良?幸好他沒有追上來,不然我這一跤摔倒,他還不知道怎麼想呢?

  一直走到手術室外,我腳步還是虛的,有點踉蹌,大約是剛剛那一跤摔的,可是如果真是程子良,他才不會追上來呢?今時今日,相見何宜?

  我見到了阿滿,他介紹主治醫生給我認識,向晴被撞倒之後就近送到學校的附屬醫院,本來向晴自己覺得並無大礙,以為只是皮膚擦傷,後來阿滿還是不放心,趕過去辦了轉院,一轉院就檢查發現內出血,脾臟破裂,剛剛做手術摘除了,幸好手術非常及時也非常順利。

  我跟主治醫生聊了一會兒,看了看時間,美國東部還沒有天亮,我決定暫時不要打電話給蘇悅生,他一定還沒有起床。

  向晴麻醉還沒有蘇醒,我把病房什麼的安頓好,又打電話給相熟的家政公司,要求安排一個有經驗的做飯保姆,至於陪護,問護士長打聽就可以了。等一切忙完,已經是晚上九點多,我這才給蘇悅生打了個電話,簡單的告訴他事情的經過。

  蘇悅生大約有事正忙著要出門,聽完之後很簡單的答:「知道了。」

  真是跟皇帝似的。

  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扭傷了腳,腳踝已經腫起老高,阿滿詫異的詢問,我說:「出電梯時摔了一跤。」

  阿滿堅持找了外科醫生來幫我診視,確認只是軟組織挫傷,醫生開了一些軟膏給我,又叮囑我用冰塊冷敷。阿滿開車送我回「濯有蓮」,路上他突然問我:「鄒小姐,您今天晚上怎麼了?」

  「啊?」

  「我看您一晚上心緒不寧似的。」阿滿說:「這事蘇先生也不能怨您,您把向小姐照顧的很周到,車禍是意外。」

  我還以為這些年江湖混下來,自己早就練出了千百層面具,甚至有時候面具戴的久了,還以為早就跟自己的臉皮渾然一體了,沒想到身邊的人還是一眼可以看透。我乾巴巴笑了兩聲,說:「我不怕,蘇悅生又不是老虎。」

  阿滿大約覺得我欲蓋彌彰,我自己都覺得自己語氣裡透著心虛,乾脆閉上了嘴。

  濯有蓮還是那般熱鬧,濯有蓮的熱鬧是藏著的,內蘊的。偌大的大廳裡,齊齊整整一排諮客迎賓,站在璀璨飽滿的水晶燈下,個個都是玲瓏剔透的人兒。客人們大多並不在大廳出入,相熟的客人都會提前預訂好包廂,有的常常包下一幢小樓,自然從大門處就拐進了私密的車道,旁人連客人的車尾燈都見不著。

  今晚生意很好,暴雨驟歇,路上交通不便,客人們都到的晚,這時候連主樓裡的包廂都是全滿。

  說不自豪是假的,這裡是我的王國,每晚流水般的花枝招展的美人們,看著就賞心悅目。

  我回到辦公室,陳規早就接到阿滿的電話,遠遠迎出來,看我一瘸一拐的進來,連忙扶住我,嘴裡直抱怨。陳規的抱怨也是親熱的,他應酬慣了客人,對誰說話都帶著幾分嬌嗔的勁兒,對我也習慣成自然,翹著蘭花指戳一戳我的額頭,差點沒把我戳一跟鬥,他恨恨地數落我:「都傷成這樣了,還來幹什麼?好好歇兩天不成麼?幸虧你是老闆,不然旁人該怎麼看我們濯有蓮,還以為我們刻薄到連受傷都不准請假!」

  我說:「上勤下效嘛,老闆才不可以偷懶。」

  陳規抿著嘴直笑:「喲,幸好我是不偷懶的,不然還以為你這話是敲山震虎呢!」

  我順手在陳規臉上擰了一把:「美人兒,我怎麼捨得敲你?」

  陳規白了我一眼,推開我的手,說:「你以為我是山?我是老虎!」

  我哈哈大笑,扶著牆拐進辦公室。

  幾天沒來,積下一堆工作。我們雖然是撈偏門的,做的卻是正當生意,而且沿用的是最現代化的管理,OA系統裡一堆我要批復的郵件。

  我頭暈眼花回完所有的郵件,正打算在辦公室沙發裡盹一覺,陳規卻又踱進來了,往我的辦公桌前一坐,一手支頤,怔怔的看了我半晌,突然喟然長歎。

  我瞥了他一眼:「又怎麼了?」

  陳規扭著身子,說:「鄒小姐,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

  我心裡一跳,陳規說:「見不著他的時候吧,心裡跟貓抓似的,見著他了吧,心裡更像貓抓了。明知道他不屬於你,你還是要為他傷心落淚。哭也是因為他,笑也是因為他,好多次都發誓要真的忘掉他,一轉眼見了他,又馬上歡天喜地。真是前世冤孽。」

  我撣了撣胳膊肘上的雞皮疙瘩,反問:「你又愛上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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