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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費峻瑋向她介紹:「新辰國際的法律顧問安律師。」然後向對方介紹,「這位就是我現在的經紀人余小姐。」

  她已經完全沒有招架之力,連自己都佩服自己居然還可以擠出一絲微笑:「安律師,你好。」

  安律師與她握手,費峻瑋親自替她斟上一杯茶:「是我堅持要安律師在場,因為我們談及的問題,可能涉及到法律責任及賠償範疇。」

  「是,不過我真沒有準備,不然應該請公司法務部的同事一起來。」

  安律師插了一句話:「余小姐的意思,是不是想改天再談?」

  「是的,我就是這個意思。」她站起來,「很抱歉打擾費先生,我已經明白您的意思。餘下的事情,我會交給法務部的同事處理。」

  他冷淡而客氣地說:「謝謝。」

  「不客氣,應該走的流程。」

  從費峻瑋家中出來,一直到了車上,她才發現自己全身都在發抖。

  並不是恨,只是覺得怕。

  怎麼會突然之間,就變成了這樣?

  他完全就像一個陌生人,疏離而遙遠,冷淡而無情。

  從前,她真是高估了自己。

  她一錯再錯,到了如今,才自取其辱。

  這一趟真不應該來。在他明確表達了他的態度之後,她的最後一次努力,真是自取其辱。

  她開著車子駛在路上,路燈都是一團團模糊的光暈,眼前一

  片朦朧,一切都仿佛是在雨中,扭曲擴散。她舉手拭了拭眼睛,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在哭。

  真是沒有出息啊,遇上這樣的事情還會哭。她原本以為,自己早就已經刀槍不入。卻原來在失去他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遠遠沒有想像中的堅強。她根本就承受不起,他只用了一個決絕的姿態,就令她粉身碎骨。

  對面車道上的車亮著大燈,隔著模糊的淚光,仍舊眩目得

  令眼前一片空白。她的大腦之中也是一片空白,如果她不曾一錯再錯,如果不曾有錯誤的開始,他會不會就不會選擇離開公司?

  淒厲的鳴笛聲中,大燈再次眩目,她才發現自己闖入了對面的車道,她能地打過方向盤。可是右側有車,車速極快,擦她的後視鏡過去去,她的車方向別了一下,後面一輛車避讓不及,撞在了她的車尾上。

  巨大的慣性讓她的車直沖出去,打橫斜側了大半圈,車頭橫過來,卻再次被另一部車撞上。

  安全氣囊「嘭」地彈出,撞得她胸口劇痛。車子終於停下來橫在路中央,她卻被卡在座位與方向盤之間,動彈不得。

  周圍的車紛紛避讓,她昏昏沉沉,只覺得腿上劇痛,還有,四周的車全在鳴笛。

  終於有人拉開車門,煞白著臉,連聲音都變了調子:「文昕!」

  她覺得像夢境, 因為這個人是費峻瑋。他是不會出現在這裡的,他也不該出現在這裡,所以她覺得自己是在做噩夢,夢醒來就好了。他不曾那樣決絕地離去,而自己也不會被卡在車裡,動彈不得。

  「文昕!」他試圖把她從車里弄出來,但一動她的腿就劇痛因為痛,所以流淚;因為痛,所以指甲深深地嵌入了他的手臂。他的胳膊是溫的,他的皮膚是軟的,他神色焦慮,他試圖安撫她:「你哪裡痛?能不能動?」

  她不覺得他是真的,只覺得自己在夢裡,所以喃喃地說:「別站在這裡,會有人看到。」

  「你的腿被卡住了。」他終於看清楚車頭陷進去卡住她的地方,「能動嗎?很痛嗎?」

  「別站在這裡,會被人拍到。」

  他十分焦慮地拿著手機報警,先打給交警,然後再打給急救車。

  警笛的聲音由遠及近,她抓著他的胳膊:「走!」

  「不,我不走。」

  「你是公眾人物。」

  「我不走。」

  「員警會認出你,過路的任何一輛車上都可能有人認出你。」

  「我不走。」

  「出來新聞很難向公眾解釋,娛記一定會添油加醋,你快走!」

  「我不走!」他的臉色蒼白,聲音卻很大,「我不續約,你馬上就不再是我的經紀人了,你不用管這麼多!」

  她疲倦地合上雙眼。

  原來並不是夢,他不續約,而且與律師一同在家中等她。

  這一切都不是她的臆想,更不是她的亂夢而是真的發生過。

  她還不如被車撞死了好。

  警車上有撬棍,他們將車頭陷進去的部分撬開,將她救出來。

  她的腿已經毫無知覺。

  急救車在一旁等著,她馬上被送去醫院。

  她覺得呼吸困難,醫生把氧氣面罩罩在她的口鼻上。車頂有一盞燈,白色的光十分眩目,就像剛剛對面車道上的大燈。她閉上眼睛,然後又吃力地睜開,尋找著某個人。

  他果然在車裡』她想把氧氣面罩摘下來,醫生阻止了她。她用盡最後的力氣,打了一個手勢。

  是叫他離開。

  他固執地搖了搖頭。

  她昏昏沉沉地睡著兩秒,醫生立刻將她弄醒:「不要睡,保持清醒!」

  她堅持要 話,醫生只得幫她舉起面罩,她說:「走……」

  剛剛他在路邊站了那麼久,一直等著交警將她救出來。他是所有人都認識的費峻瑋,如果他出現在醫院,會有更多人認出他,會有更加難以解釋的新聞被炒出來。

  他不做聲。

  她說:「求你……最後一次……求你……」眼淚順著眼角散出去,流進頭髮裡,溫潤的,潮濕的,是自己的眼淚,所以不讓任何人看見,也好。

  即使到了今天這樣的地步,她仍舊希望,他不要有任何負面新聞的危險,她仍舊希望,即使已經結束,那段過去也永遠是他與她之間的唯一秘密。

  她終於看到他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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