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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什麼?」他一臉錯愕,完全不記得了,「我說過?」

  「是啊,當時我在給你當助理,在橫店趕戲。有天晚上收工很晚,你一邊卸妝一邊嚷嚷肚子餓,我用電水壺煮了泡面給你吃,當時我問你:『為什麼要當演員?真的好辛苦』。你說:『因為喜歡啊,喜歡拍戲,喜歡不停演繹不同的人生,所以一點也不覺得苦』。你說話時候的樣子我還記得,兩眼炯炯,就像孩子提到了最心愛的玩具,或者花花公子提到了最漂亮的女朋友。」

  汪海終於被她逗得笑起來:「花花公子……我什麼時候成花花公子了?」

  「哎呀,那個時候你好麻煩,跟蔣瑜拍拖,每天都煲電話粥,可是又跟張采心曖昧,在片場眉來眼去,劇組還有一個女演員叫什麼……劉珈珈!你又愛逗她玩,不是花花公子是什麼?我一接到蔣瑜的電話就緊張,怕說錯話,怕她查崗,怕她問東問西我答不上來……」

  「太誇張了!哪兒有這樣的事!」

  「怎麼沒有啊!」文昕擲地有聲地說,「可見那時你有多花心,自己都忘了。」

  汪海努力思索: 「我曾經跟蔣瑜拍拖是真的……可是劉珈珈……我真不記得有這個人了……」

  「可見你們男人靠不住,半夜捫心自問的時候,都想不起別人的名字。幸好你收山了,從此不可為禍江湖……」文昕走過去倒了一杯水,將感冒藥遞給他,「來,吃過藥好好睡一覺,等醒過來,重新做人。」

  汪海吞下藥丸,喝了一口水,認真地說:「文昕,謝謝你。」

  「別這樣見外,我回去睡了,你也早點睡。」

  「晚安!」

  「晚安。」

  她悄悄打開門,走廊裡空無一人,她打了個哈欠,沿著走廊往前走。她的房間在走廊盡頭,走到一半,一扇門突然打開。

  她嚇了一跳,等看清楚是費峻瑋,才拍了拍胸口:「大半夜的,你怎麼還沒有睡?」

  「那你呢,夜遊神?」

  她敏銳地問:「你喝酒了?」

  「一點點。」

  整層樓都被劇組包下,她不能在走廊裡跟他吵架,只得將他推進房間,然後回手帶上門:「深更半夜,你喝什麼酒?你酒精過敏難道不知道嗎?」

  「深更半夜,你到汪海房間去做什麼?」

  她一時賭氣:「你管不著!」

  他將她狠狠推到牆上,按住她,她後腦勺撞得很痛,他把她咬得也很痛。他完全不是在吻,而是在撕扯什麼似的,文昕拼命掙扎:「放開我!」

  他並沒有放開她,反倒將她抱得更緊,喃喃地說: 「不要離開我。」

  她有些無力,他的懷抱太溫暖,陌生而熟悉,總令她不知不覺沉溺,她虛弱地抗議:「你說過你不會再誤解。」

  「文昕,我愛你。」

  他將滾燙的嘴唇烙在她的額頭上,她怔了一下。他俯身重新吻她。這一次他吻得溫柔而纏綿,幾乎帶著某種致命的誘惑似的:「我很想你……」

  她也非常非常地想他。

  雖然每天都會見面,雖然從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雖然他從來不曾離開她的視線,可是她知道,自己與他中間隔著千山萬水,而她,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他。

  可是這是不應該的,他們雖然不曾正式開始,卻早就已經結束。她按住他的手:「我得走了。」

  「文昕,你真的很殘忍。」他的眼圈都紅了,是隱忍的憤怒,「我知道你並不愛我,可是你為什麼總要出現在我眼前?」

  她心裡一顫,連嗓子都仿佛在隱隱作痛:「吧是想我換一份工作嗎?」

  他凝視了她幾秒鐘,說:「你走吧。」

  「小費……」

  「走!」

  他從來不曾這樣粗魯,拉開門就將她推出去,然後「砰」一聲摔上門。

  她怕驚動其他人,只得飛快地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之後,心還在怦怦跳。從貓眼往外看,走廊仍舊靜悄悄的,所有睡著了吧?

  第二天她起得早,酒店有自助早餐,所以她下樓用餐,剛剛呷了一口牛奶,就看到汪海神采飛揚地走進來。他坐到她身邊,悄悄告訴她:「生了個女兒,我媽媽發了照片到我手機上,真可愛!」

  「恭喜恭喜!」她也跟著眉開眼笑,低聲問,「像你多還是像可哥多?」

  「都像!」他把照片調出來給她看,小小的嬰兒,連眼睛都還沒有睜開,粉嫩嫩的一張臉,烏黑柔軟的頭髮像緞子一樣貼在額頭上。

  文昕也覺得開心,卻警告他:「你可不能丟手機!」

  「放心吧!」

  因為這件開心事,文昕胃口大開,跟汪海邊吃邊聊,等到導演下樓,他們差不多已經吃完了。文昕跟導演打了個招呼,然後上去看費峻瑋,擔心他睡過頭了,誤了飛機。

  敲門敲了半晌無入應,文昕著了急,連忙拿出手機打給他。幸好手機他還是接了,文昕連忙問:「你在哪裡?」

  「天臺。」

  她怔了一怔,趕到天臺上去。天臺上原是酒店的無邊泳池。這個季節風很大,根本沒有人上來,只有費峻瑋獨自站在那裡,趴在欄杆上抽煙。他手肘撐在大理石的欄杆上,目光漠然地俯瞰著這座城市。雖然他在這繁華巔峰之上,卻仿佛有玻璃罩子罩著他,讓他顯得更加孤獨。

  文昕將他的煙拿走,放柔了聲音問:「一個人站在這裡做什麼?」

  風很大,將她的頭髮都吹亂了,遠處泳池邊躺椅上方的遮陽傘,也被風吹得「撲撲」直響。

  他並沒有答話,文昕又說:「下樓吃早餐吧,過會兒該去機場了。」

  「不想吃。」

  「不吃早餐對胃不好,也容易得膽結石。要不叫送餐到房間?」

  他並沒有答話,卻問她:「文昕,自由是什麼?」

  她語氣溫柔地答:「再多的自由,也知道相對的。」

  「可是你看那只鷹。」他指了指遠方盤旋的黑點,「城市上空的鷹,很奇怪是不是?我在想,從它的眼裡看這一切,這個世界是不是光怪陸離?」

  她看了看手錶,告訴他:「再不下去,我們該遲到了。」

  「文昕,我在想,來世會是什麼樣子?」

  「胡說!」她大聲訓斥他,「想什麼來世?把這輩子過好就行了。」

  「來世我想做-只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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