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匪我思存 > 千山暮雪 | 上頁 下頁 |
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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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瑩又問:「那慕振飛知道嗎?」 我又點點頭。 悅瑩一副要昏倒的表情,說:「這簡直比小言還狗血,這簡直是豪門恩怨虐戀情深,這簡直是悲情天后匪我思存……幸好我和趙高興分手了,很少有機會和慕振飛碰見了,不然見了他我一定會忍不住……」 她話說得非常輕鬆,可是我知道她還沒有忘記趙高興。 有天晚上我和她到西門外吃飯,遠遠看到了趙高興,我都還沒看到,結果她拖著我就跑,我們倆一直跑到了明月湖邊,她才鬆開我的手。 她笑著說:「這叫不叫落荒而逃?」 我看著她一邊笑一邊流眼淚,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能抱著她,拍著她的肩。 那天晚上悅瑩靠在我的肩頭哭了很久很久,我們坐在初夏湖邊的長椅上,湖中剛剛生出嫩綠的荷葉,被沿湖新裝的景觀燈映得碧綠碧綠。無數飛蛾繞著燈光在飛舞,月色映在水面,也被燈光照得黯然,湖畔偶爾有兩三聲蛙鳴,草叢裡有不知名的小蟲在吟唱。校園四季風景如畫,而我們正是綺年錦時。 我一直覺得我運氣真的太差,可是也沒想到不僅僅是我自己,連悅瑩都沒有辦法和她所愛的人在一起。 有關莫紹謙的消息也是悅瑩告訴我的:「聽說他真的要和慕詠飛離婚了。」 我很漠然地說:「和我沒關係。」 悅瑩白了我一眼,說:「這麼大的事,能和你有關係嗎?你又不是陳圓圓,難道是為了你衝冠一怒為紅顏啊?不過我覺得莫紹謙這次真是犯傻了。對慕家而言也是一樣。商業聯姻互相參股,到了最後,其實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要是真的鬧翻了臉,對他和慕家都沒好處。」 悅瑩不再像從前那般沒心沒肺,說起話來也總從商業角度或者利益角度考慮。我覺得她也許可以做到,將來真的成為一個女強人。 我想起蔣教授說過的那些話,她讓我忘記的話,現在我卻都清楚地記起來了。蔣教授說慕詠飛總是逼迫他太緊,試圖控制他,結果終於鬧成了眼下的僵局。 週末悅瑩和一堆企業家吃飯去了。我獨自在寢室裡,卻接到了蕭山的電話。 看到他的號碼時,我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他似乎站在非常空曠的地方,他的聲音顯得非常遙遠:「童雪,你能不能來下附一醫院?」 我猛然吃了一驚,連說話都變的磕磕巴巴,我只顧得問他:「你還好吧?怎麼在醫院裡?出了什麼事?」 蕭山說:「我沒事。是林姿嫻想見見你。」 我不知道林姿嫻為什麼要見我,蕭山在電話裡也沒有說。他只告訴我在醫院大門口等我。我滿腹狐疑,匆匆忙忙就跑到醫院去了。 從我們學校北二門出去,隔著一條馬路就是附屬第一醫院,我站在馬路這邊等紅燈,遠遠就看到了蕭山。他站在醫院臨著馬路那幢五六十年代前蘇聯式紅磚樓前,路燈將他整個人照得非常清楚,雖然遠,可是無論在什麼時候,我總是可以一眼看到他。 蕭山也看到了我,他往前走了一步,可是被連綿不斷的車流隔斷了。身邊的行道燈在「噔噔噔」地響著。終於換了綠燈。 我被人流狹裹著走過了馬路,一直走到他的面前,我問他:「怎麼了?」 他的臉色非常疲憊,仿佛遇上什麼不好的事情。 我知道事情很糟,可是我做夢也沒想到會糟到這一步。 我在單人房裡見到了林姿嫻,她吞下整瓶的鎮靜劑,然後又割開了靜脈,如果不是蕭山發覺不對,曠課趕過去砸開門,她大約已經死掉了。 她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得沒半分血色,她看到我後笑了笑,笑得我都覺得心酸。 我安慰她:「你別想太多,現在科學發展這麼快,說不定三五年後新藥就出來了……」 「我這是活該,我知道。」她的聲音還算平靜,只是顯得有些呆滯,「這是報應。」 「你別胡思亂想了……你又沒有做錯過什麼。」 她徑直打斷我:「你懷孕的事,是我告訴了慕詠飛……」 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會從林姿嫻嘴裡聽到慕詠飛的名字,他們本來是八竿子打不到的兩個人,她們應該素不相識。 「那張照片也是慕詠飛給我,讓我發到你們校內BBS上的。她說你再沒臉見蕭山,她說你貪慕虛榮被莫紹謙包養,你破壞他們夫妻感情,是可恨的小三。我一時糊塗,就用代理IP發了,然後又發貼說你是有錢人的二奶……可是後來你一打電話,蕭山就走了。我怎麼都找不到你們,慕詠飛說……讓一個人痛苦,並不用讓他死去,因為死亡往往是一種解脫,只要讓他絕望,就會生不如死。我聽了她的話,被他鼓動,我去找你們……」她的臉上有晶瑩的淚水緩緩淌下,「童雪,這一切都是我的報應。蕭山他真的非常愛你,那天晚上他喝醉了,我把他帶回去,他抱著我說:『童雪,我錯了。』說完這句話,他就睡著了。他根本就沒有碰過我,就在我那裡睡了一夜,僅僅就那一夜,他也沒有碰過我。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永遠也無法贏你。」 「我自暴自棄,每晚泡吧,跟很多陌生人交往……我懷孕了,卻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我一直覺得厭倦,厭倦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在T市的時候我對著你和蕭山說我懷孕了,我看到你們兩個的臉色,我就知道我錯了……童雪,這是我的報應……是我對不起你和蕭山……是我的報應……」 我看著她慟哭失聲,這樣優秀的一個女孩子,其實也只是為了愛情,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還一直記得在高中時代的那個她。那時候她是多麼的可愛,多麼的美麗。她和所有的人都是好朋友,連我這樣孤僻的人,都能隨時感受到她的熱情與活潑。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不過是區區三年,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我沒有辦法再安慰她,因為醫生進來催促她轉院,理由是這裡只是附屬醫院,希望她轉到更為專業的醫院去。 一聲穿著防菌衣,戴著口罩,口口聲聲說道:「我們不是歧視,只是這裡大部分病人都是學生和老師,為了更多病友的安全」 林姿嫻哭的連頭都抬不起來,我很衝動的抱住她的肩,拍著她的背。蕭山很憤怒:「你還是醫生,你比我們更懂得醫學常識,你怎麼能說出這樣沒醫德的話來。」 「請到辦公室辦理轉院手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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