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匪我思存 > 千山暮雪 | 上頁 下頁 |
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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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又覺得痛不欲生了?」他的眼睛仍舊望著天花板,唇邊卻有惡毒的微笑,「你那初戀不要你了?嫌棄你了?我猜就是這樣的結果。哪個男人受得了?你跟了我三年呢,還打掉一個孩子……」 我撲過去掐他,點滴管纏在我身上,我幾乎是用盡力氣想要掐死他,我恨透了這個人,他奪走我的一切,然後竟然還如此地嘲笑我。他只用一隻手就抓住了我的兩隻手,他手背上的針頭早就歪了,點滴管裡回著血,可是他只是盯著我的眼睛,帶著仿佛痛意的微笑:「現在輪到你想掐死我了?我一直都想掐死你!有多痛,你終於知道有多痛了?」 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卻揪掉了那礙事的針頭,然後一把將我抓住。我的手被他狠狠推在了我的胸口上,他的唇邊仍舊是那種殘忍而痛意的笑:「知道有多難受了吧?你愛的人根本就不愛你的時候,你愛的人根本就厭惡你的時候……有多痛,你終於知道有多痛了?」 「莫紹謙!」我快被他氣死了。天曉得他不受慕詠飛待見關我什麼事,他愛他老婆愛的發狂關我什麼事,為什麼總拿我出氣? 「這種時候你倒肯叫我名字呢。」他將我扭得痛極了,我臉上痛楚的表情似乎正是他想看到的,他整個人俯瞰般壓視著我,「每次歇斯底里的時候,你倒肯叫我的名字。有時候我真想逼你,把你逼到絕境裡,看看你會不會再叫蕭山,叫他來救你。我真是想把你碾碎了,看看你的心是怎麼長的。哦,你沒心,你的心在蕭山那兒,可惜他不要你了。」 最後一句話讓我覺得痛不欲生,我終於哭出聲來:「你還要怎麼樣?就算我父親欠你的,他早就死了,我爸爸媽媽都死了。這三年也夠了,你還要怎麼樣?你說過你厭煩我了,你說過對我沒興趣了,你說過不要再見我了……」 他只是冷笑:「你以為我稀罕你?倒是你舅舅,當初看到我手裡的東西,立刻對我說,我想把你怎麼樣都行。連讓你去補課這種主意,都是他主動提出來的。有這樣的親舅舅,你可真幸運。這三年你覺得你自己很偉大吧?你覺得你是為親人犧牲吧?你覺得是你救了你舅舅一家吧?你就是沒想過,當年事他拱手把你送給我。你是什麼東西啊,不過是我玩膩了的玩物,你以為我真稀罕你?」 他的話像是戰場上的子彈,又密又急,一顆顆朝我掃過來,把握已經傷痕累累的身體再次掃成千瘡百孔。我連掙扎都忘了,只是呆呆地看著他。 他笑得很愉悅似的:「沒想到?這世上有什麼是錢買不來的?這世上有什麼人事不自私的?就你傻呢,就你像個傻瓜一樣,被人玩得團團轉。」 我的嘴唇在發抖,所有的一切都在眼中旋轉,我根本就不信:「你騙人。」 「對,我騙你。這世上誰不騙你?」他痛快地冷笑,「像你這樣的傻子,死一萬次都有餘了。」 我被他氣得發抖,我的聲音也在發抖:「我死一萬次也是我活該,我活該天真幼稚!被你騙,被別人騙,甚至被自己的親人騙。可是有一個人他永遠也不會騙我,哪怕他不能和我在一起,可我知道他絕不會騙我。而你沒有,你這一輩子活該被人騙,沒有人會真心對你,沒有人會愛你!」我想起慕詠飛,我吐出最惡毒的詛咒,「如果有報應,活該你這樣一生一世都沒有人愛!反正你也不在乎,反正你這樣的人,永遠不懂什麼叫愛,什麼叫善良,什麼叫美好!」 他死死地盯著我,在一刹那我想,他也許又想掐死我了。但他終究沒有動,只是眼裡的目光似乎淩厲得驚人。我毫無顧忌地狠狠瞪著他,他的雙頰還有病態的紅暈,熱熱的呼吸噴在我臉上,他的手抓著我的手,還有滾燙的溫度。我想如果他真的要再扼死我,估計我是再也逃不掉了。可是他終於沒有動。 最後他放開了我的手,他筋疲力盡地躺回了病床上,似乎閉上了眼睛。 我不想再呆在這裡,我走出病房,我想回學校去。 我想悅瑩,我想見到她,我唯一的朋友,她不會出賣我。 想到莫紹謙說的那些話我就忍不住發抖,想到舅舅我就忍不住發抖,這三年我真的一位自己的犧牲是值得的,可是如果是真的……不,莫紹謙說的話,不會是真的。 他因為我父親而遷怒于我,他在茶裡下了藥,他強迫我最他的情婦,他毀掉我的一生。 我唯一應該恨的人事他,只是他而已。 我不聲不響回到學校去。 第十七章 我沒有去求證任何事情,因為我不願意再觸及自己的傷痛,我惟願一切都已經過去。 這仿佛是我生命中最漫長的一個季節。每月梅花盛開的時候,整個校園都會顯得格外嘈雜熱鬧。我把自己湮沒在那種熱鬧裡,來來往往,不引人注目,像任何一個正常的學生。事實上。這一天我盼了很久了,不必再擔心手機響起,不必再遮遮掩掩。我很努力地記下老師說過的每句話,很專注地做實驗,很認真地寫報告。我比對國外所有的知名的不知名的大學,研究自己符合申請條件的專業,我想考到獎學金,可以出國去。 整個春天,時間對我而言都是凝固的,從週一到週五,上課下課,重複而簡單。雙休日的時候寢室通常沒有人,我一個人去圖書館,自習室裡永遠放滿了書佔據座位,我的座位一直靠窗邊。 我喜歡窗前的那些樹,他們鬱鬱蔥蔥,一些事洋槐,另一些也是洋槐。等到暮春時節,這些樹就會綻放潔白芬芳的花串,一嘟嚕一嘟嚕,像是無數羽白色的鴿子。有時候複習得累了,我會抬起頭來,那些蔥蘢的綠色就在窗下,放眼望去,隱隱可以看大搜遠處市郊的山脈。 遠山是紫色的,在黃昏時分,漫天淡霞的時候。而天空會是奇異的冰藍色,將雲翳都變得瑰燦絢爛,美得令人出神。通常這個時候我也餓了,背著書包下樓去食堂。一路上經過操場,永遠有很多人在踢球。春天是這個城市最好的季節,春天也是這座校園最有離愁別緒的傷感季節,林蔭道上不斷有人成群結隊高歌而過,他們是大四的畢業生,要去西門外的館子吃散夥飯。 晚上五食堂有紫心紅薯,食堂的菜永遠是那樣粗枝大葉,紅薯葉不是用蒸飯機一蒸,倒在很大的不銹鋼盤子裡賣。我買了一個配粥吃,掰開一半,看到他的紫心又細膩的紋路,比心裡美蘿蔔要漂亮得多。我咬了一口,才想起以前可愛挺喜歡吃這個,香秀每隔幾天總是要為他預備。我一直覺得奇怪,她為什麼放這狗糧不吃,愛吃紅薯。我一直不喜歡那條狗,它也並不喜歡我。可是有一次她救了我的命,就在我割開靜脈的那次。如果不是他叫起來,也許我已經死了 可愛是怎麼死的,我都沒有問過管家。 晚上的時候自習室的人比白天更多,窗外的樹生了一種很小的飛蟲,從窗子裡飛進來,落在書上。白幟燈照著她小小的透明翅膀,隱約帶著青色。翻頁的時候如果不留意,它就會夾在了書頁裡,成了小小的袖珍標本。我總是吹口氣,將它吹走,然後用筆繼續劃著重點的橫線。 遠處的寢室樓上又有歌聲傳來,是那些瘋狂的大四學生。他們就要離開這裡了,所以總是又哭又笑又唱又鬧。我覺得我的心已經硬的像石頭一樣,百毒不侵。我離開的時候,一定不會有任何感觸把,因為我現在都已經想要走了。 四月的時候,我又考了一次雅思,這次成績比上次好很多。悅瑩說:「童雪。你簡直要瘋了你,考這麼高的分數幹嗎?」 悅瑩最近的煩惱比我多,她爸爸反對她和趙高興交往,理由是趙高興是體育生,而且對商業完全沒興趣,最重要的是,他要求將來趙高興做上門女婿。 「我那暴發戶的爹,簡直是舊社會封建思想作孽。我氣得叫他去生個私生子,他氣得大罵我不孝。」 「那你打算怎麼辦?」 「跟他鬥到底。」悅瑩憤然,「我諒他也生不出來私生子了,就算現在生也來不久了,他總有一天會服輸,乖乖同意我和高興的事。」 悅瑩和她那暴發戶的爹鬥得很厲害,她爹把她所有的信用卡全停了,連她本來是掛在她爹的全球通帳戶下的手機號,現在也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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