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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閔紅玉像聽到什麼好笑的話語,輕輕地笑了笑:「既然大家志同道合,那麼不如去車後頭拎把槍,抵在易連愷的腦門子上,讓他把東西交出來就是了。」

  潘健遲道:「你與公子爺相交若久,難道還不明白他的脾氣?你看二公子嚴刑拷打,何曾問出來了一個字?這樣硬來是沒有用的。」

  閔紅玉笑道:「你到底是什麼時候知道東西不在我手裡的?」

  潘健遲也笑了笑,說道:「我早就說過,你拿的那樣絕不是你想要的東西。」

  閔紅玉道:「可是現在他人在我手裡,我想問出來,也是遲早的事情。」

  潘健遲冷冷地道:「不見得吧!」

  閔紅玉渾然不在意般,說:「我知道,論槍法我是比不過你。不過你也說過,現在咱們是在同一條船上,你若是現在將我殺了,也沒法子帶走易連愷。」

  潘健遲頷首:「不錯,你現在如果將我殺了,也沒法子帶走易連愷。」

  閔紅玉說:「那不如我們合作,真要找著東西的下落,一人一半好了。」

  潘健遲反問:「你有什麼法子問出東西的下落?」

  閔紅玉歎了口氣,說道:「在這世上,我是沒法子讓易三公子告訴我,他到底把那樣要緊的東西放在了哪裡。不過我想如果有一個人來問,他還是肯說的。」

  潘健遲不動聲色,反問:「你是說秦桑?」

  閔紅玉點了點頭:「除了咱們三少奶奶,我想旁人不管是軟磨還是硬求,易連愷都不會說的。」

  潘健遲問:「你适才說的合作,到底是什麼意思?」

  閔紅玉說道:「咱們得讓易連愷見一見秦桑。」

  潘健遲吐出口氣,天氣寒冷,瞬間凝結成霜霧一般,他說道:「這裡相距昌鄴何止千里,要讓他們倆立時見上一見,談何容易。」

  閔紅玉說道:「這裡離昌鄴是挺遠的,可是要讓易連愷見一見秦桑,卻也不見得是什麼難事。」

  潘健遲聽她輕描淡寫地說出這樣一句話來,不由得神色大變。閔紅玉輕笑一聲,說道:「潘公子,我看你對三少奶奶,也未必絕情。一聽到真正與她安危有關的事情,你的臉色都變了。」

  潘健遲問:「你到底把她怎麼樣了?」

  閔紅玉還是那種渾然不在乎的口氣:「也沒有怎麼樣。雖然當初我弄到了兩張船票,但我知道你八成不會跟著三少奶奶一起上船。三少奶奶和我可不一樣,她一個弱質女流,金枝玉葉,不像我這般胡打海摔慣了。我可不放心讓她一個人上船,真要出了什麼事,我哪裡擔當得起這個責任……」

  潘健遲聽她慢條斯理地說著,心下憂急如焚,可是表面上還是十分沉著,只問:「那她現在人在哪裡?」

  閔紅玉說道:「她現在人嘛,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只怕此時此刻,已經到了鎮寒關裡。」

  潘健遲聽到這句話,急怒攻心,忍不住舉起手來狠狠給了閔紅玉一巴掌。閔紅玉沒防他會動手,雖然將臉一揚,但仍舊沒有避過去,只聽清脆的一記耳光,頓時臉頰上火辣辣生痛。潘健遲這一掌擊出,悔意頓生,見閔紅玉捂著臉站在那裡,連忙強克怒氣,說道:「對不住。」

  「打也打了,有什麼對不住的。」閔紅玉竟然好似並沒有生氣,反倒笑了笑,「要說起來,你是第二個為她動手打我的男人。」

  潘健遲心亂如麻,可是此時此刻,又不能不順著她的話說下去。他憂心秦桑的安慰,只說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的計畫,不也正是你的計畫?」閔紅玉慢條斯理地說,「你不是勸說易連慎,假意讓你劫獄,帶走易連愷。然後從他口中誑出東西的下落?如果這招不成,就想法子跟高帥談換人。想那高帥深受大帥之恩,必然會用秦桑來交換易連愷。你想的主意,你出的計畫,你對易連慎說出的那全盤大計,我都替你提前做到了,你為何卻惱羞成怒,竟然動手打人?」

  潘健遲沒想到她會將此事原原本本說得一清二楚,他心念極快,已經想到閔紅玉與易連慎早有舊情,原來他們兩個人也早就串通一氣,自己到底還是讓這個女人給騙了,她終究還是出賣了自己和易連愷。他說道:「原來你真的是和易連慎一夥的。」

  「你的心裡不定是在罵我吧。」閔紅玉又輕輕笑了一聲,「若不是易連慎默許,我哪裡來的本事,將槍帶進去給你?若不是易連慎默許,彈藥庫怎麼會起火?若不是易連慎默許,戒備森嚴的城頭關隘哪那麼容易闖出來?你不是說我有同夥嗎?我的同夥自然是易連慎。不過可不像你想的那樣,以為我是為了易連慎。易家的男人,個個都是薄情寡義,易連愷如此,易連慎亦是如此。眼下我是有用的時候,他自然會對我客客氣氣,等到我沒用的時候,可比一條狗都還不如呢。他這樣將計就計,當然正中我下懷,不也是,正中你下懷?難道你就一點兒也沒疑心嗎?難道你就覺得我一個人,可以有這潑天的本事,能把你們兩個接應出來?難道你一路上想的,是就這樣輕易走脫了嗎?你明明心裡早就疑惑,為何不說?難道你不也是將計就計,難道你不也是靜觀其變?你這個人呢,就是這樣不好,既想釣大魚,又想假冒正人君子,裝模作樣正襟危坐,真真無趣。」

  潘健遲遲疑她片刻,說道:「易連愷若是醒了,你打算怎麼對他說?」

  閔紅玉笑道:「還有什麼好說的?當然是勸他把東西拿出來,好將他那位金尊玉貴的少奶奶置換出來。不然……他的少奶奶若是少一根頭髮,我可不管打保票的……」

  「你不管打保票,我卻管打保票!」

  閔紅玉錯愕回頭,卻看到易連愷不知什麼時候早已經下車,此時就站在她的身後。他一手拄著長槍,另一隻手端著另一支槍,手臂上纏著子彈帶,而手中的長槍早已經上膛。黑洞洞的槍口正對這閔紅玉,雖然他雙手無力,但是如果胡亂開槍,離得這般近,勢必也會擊中閔紅玉。易連愷神色疲憊,似乎十分厭倦,卻一字一句,格外清楚:「我敢打保票,秦桑若是少一根頭髮,你就少一根頭髮,她若是少了一根指頭,你就少一根指頭。她若是送了命,你也不用活了,正好替她陪葬。」

  閔紅玉凝視他半晌,突然「噗」地一笑,說:「她到底有哪裡好,迷得你這般神魂顛倒,連命都不要了?」

  易連愷「哼」了一聲,不再理睬她,只吩咐潘健遲:「開車,回鎮寒關。」

  潘健遲怔了一下,說道:「公子爺,此事要從長計議。」

  易連愷並無慍色,卻只語氣堅定地又說了一遍:「開車,回鎮寒關。」

  潘健遲不再遲疑,指著閔紅玉問:「那她呢?」

  「綁起來,放到後座!」

  潘健遲轉身去車上取了繩子來,見閔紅玉神色堅毅,仍舊在不住冷笑,便說道:「閔小姐,這事是你做得太不地道了,可不能怨我們。」說完就拿著繩子,將閔紅玉真的綁起來,等到她走到車邊,便連腳也給她綁上了。易連愷一直端著長槍,此時方才隨手抓了一個東西,毫不客氣地塞到閔紅玉嘴裡。閔紅玉也不掙扎,似乎早已經豁出去了,將生死置之度外。

  潘健遲雖然從來沒有在易連愷面前開過車,易連愷卻似乎早知道他會開車,只向他一揚臉,自己卻坐到了後座。潘健遲明白他的意思,於是啟動車子,折返向西,一路又朝著鎮寒關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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