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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秦桑雖然隱約了幾分,但是真正見到慕容灃,還是不禁吃了一驚。

  慕容灃倒是微微一笑,叫了一聲:「三哥!」

  易連愷笑容滿面,搶上來拉住他的手,說道:「六弟南來,近日才得見,實在是不得已,又委屈六弟喬裝潛行,望六弟原宥。」

  慕容灃道:「三哥處境艱險,沛林理會得。今日三哥冒險相見,沛林不勝感激。」對著秦桑又是一鞠,說道:「連日承蒙嫂夫人招待,還沒有當面致謝。」

  秦桑連忙起身還禮,易連愷說道:「都是自家人,何必這般見外。不瞞六弟說,愚兄此行不易,時間稍久,或恐走漏了風聲,正事要緊。」

  當下二人以兄弟相稱,坐下來說話。

  秦桑對於政務是一竅不通,只見他們喁喁細語,倒是慕容灃說話極多,而易連愷眉頭微皺,親身細聽,手指不停地摩挲著那茶碗的蓋子。

  她知道此番出來,易連愷原來是為秘密地見一見慕容灃,如此費盡周折,自然所謀之事極為重大。

  她抬頭看潘健遲,只見他臉色平靜,看不出什麼事,可是目光下垂,似乎想著什麼事情。她此時方才細看,見他手臂上的白紗布隱約透出血跡來,只不知道這傷到底有多重。

  正在心思繁亂的時候,忽然外邊走道上傳來腳步聲,緊接著衛士喝問:「什麼人?」

  屋子裡頓時一靜,慕容灃和易連愷都默不作聲,四目相交。

  之間外頭一個聲音說道:「長官,餛飩好了。」

  料想是這袁記的夥計,送了餛飩上來。

  那衛士道:「給我吧,我們送進去。」

  易連愷聽見這樣說,便向潘健遲使了個眼色,潘健遲閃身取出,他右手受了傷,卻用左手托著只紅漆大盤進來,默不作聲放在桌上。

  秦桑見是一大大碗公的雞湯,中間沉著雪白的餛飩,隱隱露出裡面粉色的蝦仁餡色。盤中還摞著幾隻小碗並勺子。於是親自拿了勺子,將餛飩撥出兩碗,一碗奉與慕容灃。

  慕容灃自然連聲道謝,秦桑便將另一碗盛與易連愷。易連愷用勺子慢慢攪著那熱氣騰騰的雞湯,卻歎了口氣,說道:「瓴帥和六弟的誠意,我是十分明白了。只是茲事體大,家父與瓴帥乃是金蘭之誼,」

  慕容灃自然連聲道謝,秦桑便將另一碗盛與易連愷。易連愷用勺子慢慢攪著那熱氣騰騰的雞湯,卻歎了口氣,說道:「瓴帥和六弟的誠意,我是十分明白了。只是茲事體大,家父與瓴帥乃是金蘭之誼,六弟想必也知道,老人家思想保守,總覺得內閣之事,事關國體。如今家父病著,我更不敢招惹他生氣,所以不便擅自答應你。」

  慕容灃笑了笑,道:「三哥的顧慮我是知道的,現在局勢瞬息萬變,還望三哥儘早決斷,以免失了先機。何況易帥現下病著,江左諸事,自然是三哥暫且署理。」

  易連愷又歎了口氣,說:「江左的情形,六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下來見六弟,已經冒著極大地風險。李帥的為人,自不必我多加形容,六弟你也是心中有數。」

  慕容灃此番南來與易連愷密談,談到此時,才算說道關鍵之處。慕容灃胸中有一篇大文章,待要徐徐道來,卻又被易連愷這句話攔住。

  於是慕容灃笑了笑,說道:「其實三哥何必多慮,李帥雖然手握重兵,可是他名不正、言不順,所以無論如何也只能以三哥為主帥。三哥占著名分二字,不論朝野、中外諸友,自然會施以援手,襄助三哥,便是父帥與我,也願出綿薄之力。」

  易連愷道:「瓴帥的高情厚誼,蘭坡甚是感激。只是這事牽涉甚廣,老實說,我若是答允了這條件,只怕輿論面前,交代不過去。」

  慕容灃原是抱著漫天要價、落地還錢的心理,聽他這樣說,也不著急,只說道:「李帥的性情,三哥比我更為清楚。李帥答應租借軍港給倭人,這件事情已經中外譁然,三哥何必替他背這樣一個黑鍋。三哥也說了,易帥他老人家性情保守,如果知道軍港之事,于情於理,三哥都交代不過去……何妨不予自己人合作,難道真要將這大好的局勢拱手交給李帥。」

  易連愷「嘿」地笑了一聲,說:「眼下說什麼都是空談,我手中並無一兵一卒,哪裡能答允你什麼。」

  慕容灃道:「只要三哥一句話,承州十萬子弟兵,皆願為三哥效力。」

  易連愷搖了搖頭:「這句話關係重大,老實講,誰來做內閣總理,其實並無所謂。畢竟內閣只是國家的一個代表,不管誰來任總理,都是為國家辦事請。瓴帥想成立一個更能代表現正的內閣,亦是為了國家好,我個人來講是一點意見也沒有。可是你要借鐵路調兵,這件事情,只怕家父知道了,是通不過的。」

  慕容灃明知道現在易繼培大病未愈,連說話都還不能,易連愷這個話,是借著老父的名義在婉轉拒絕。於是道:「借路調兵,那也是因為想要對付西北的姜雙喜,我以自家父子的名譽擔保,絕對對江左秋毫不犯。三哥還有什麼好顧慮的呢?難道是擔心我們父子說話不算話嗎?」

  易連愷道:「瓴帥乃是當世的英雄,一言九鼎,這點我是肯定信得過的。但是我現下的處境,如果讓承軍過江,只怕大軍未動,我就先背了一個不忠不孝的名聲。原來的名正言順,馬上變得名不正言不順了,到時候李帥隨便一句話,就能令變成階下囚,那時我便有心與瓴帥合作,也盡失先機。何況我那二哥現在人在西北,他畢竟是我的兄長,而且追隨家父多年,軍中頗多故舊。如果他登高一呼,說不定有偌多人相隨,到時候我這裡可糟糕得很呢。」

  慕容灃道:「家父的意思,也是只能智取,不能強求,出兵乃是下下之策。至於二哥,說句大不敬的話,家父願祝三哥一臂之力,讓江左脫離李帥的左右。」

  易連愷道:「願聞其詳。」

  慕容灃本來要說話,卻抬起眼睛來,先笑了一笑。

  易連愷便對秦桑道:「大半夜了,來的人都辛苦,你帶他們都下去吃碗熱餛飩,樓上不要留人。」

  秦桑還沒有說話,潘健遲已經道:「公子爺,這樣可不安全……」

  易連愷說道:「這裡圍得鐵桶一般,有什麼不安全的。你侍候少奶奶下去,別讓店家瞧出什麼來。」

  潘健遲沒有辦法,只得拿著秦桑的大衣,跟著她一路出來。

  秦桑倒還是落落大方,帶著人一直走到樓底下,見那二掌櫃垂手站在那裡,便對他笑了一笑,說道:「勞駕,今日這些人跟著出來,晚上又冷,做點熱湯給他們吃吧。」

  那二掌櫃早聽說這位便是易三公子的夫人,見她說話和氣,不由得受寵若驚,說道:「少奶奶打發人下來說一聲就是了,我馬上叫廚房去做。」

  一時做得了幾十碗餛飩,便命衛士們都坐下來吃夜宵。

  秦桑便只當與二掌櫃說話,贊這裡的餛飩做得好手藝,又說幾時借他們店裡的大司務去幫忙做菜。

  那二掌櫃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條縫,連聲道:「少奶奶瞧得上小號的手藝,那是小號的福分。什麼借不借的,少奶奶幾時要用人,只管打發人來吩咐一聲,我叫他們去府上侍候,絕不敢耽擱少奶奶的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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