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匪我思存 > 裂錦 | 上頁 下頁
二三


  「我警告過你離我的弟弟遠一點,看來你並不打算聽。」他沉沉地笑著,「傅小姐,你以為自己好運到可以和我作對嗎?」

  他「哢」地將電話掛掉了,她知道這是火上澆油,他盛怒下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她猜不到,可是一定是針對華宇或傅家,因為她先惹到他家裡人身上,所以他一定也不會放過傅家,她害怕起來,可是她束手無策。

  下午股市就聞到風聲,華宇跌了二十幾點下去,過兩天人盡皆知她和易志維鬧翻了,她的日子將更難過。

  她想不出辦法,他在氣頭上,她也沒法子向他解釋,這一切太冤枉,可是她沒法替自己伸冤。

  她打起精神來去上班,公司表面上一切安好,可是,天曉得明天會怎麼樣。晚上下了班,她也不想回家去,依舊是住酒店。第二天早上一起來,首先拿過報紙來看,還好財經版上沒什麼重要的內容,她松了口氣。一翻過來,正好是社會版,大紅套花邊的標題,中間「易志維」三個字醒目得一眼就看見了,清清楚楚七個大字——「易志維神秘新女友」,配以三四幀照片,言道昨日記者偶然拍到易志維與一神秘美女,深夜雙雙由一家大酒店步出,神色親昵云云,然後輕描淡寫地說:「記者風聞易志維已與傅姓女友分手,走馬換將,新的紅顏知已看來是照片中這位神秘美女。」

  這也是意料中的事,易志維昭告天下他甩了她,她的處境將更難,她慢慢的將報紙折起來,心裡一陣陣地發酸。還是照樣上班去,到晚上,這條新聞的效果就看得出來了,以往她每天收到的應酬請柬可以訂成劄,今天只有十數張。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熬過了最初的一個禮拜,全世界幾乎都變了樣,她盡可能地鎮定自如,居然讓她熬過來了,天並沒有塌下來,只是日子難過一些。

  她四處碰壁,不過情形也不算太壞,外人看這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仍在遲疑不定,不知道他們是真的鬧翻了,還是普通的情侶吵架耍花槍。所以對她的態度也就不甚明瞭,既不熱絡,但也不至於絕情,怕她重新得寵,留著餘地。

  這天開董事會,易志維是華宇的大股東,當然也是執行董事,今天當然不一樣了,他差不多遲到了二十分鐘,才帶著自己的秘書、助理過來。這是那晚以後兩個人第一次見面,他板著臉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去,她也沒什麼表情,就宣佈了開會。

  會議中途他一句也沒有發言,只是他的助理潘學安一句接一句替他質問著公司的業績:「這個月投資業績下降12%,這是為什麼?」

  她面無表情的答:「最近不景氣,保險業都這樣。」

  「壞賬率高達7%,這麼下去公司不要破產?」

  「壞賬是無可避免的,我們已經努力減少損失了,只是沒有辦法。」

  「華宇這個月股票跌了五十多點,客戶不會因此產生信任危機?」

  她忍住一口氣:「股價下跌是因為東瞿停止對我們的同業拆借擔保。我並沒有責任!」

  幾個老董事看他們幾乎是要針尖對芒尖了,連忙緩和氣氛:「傅小姐不要著急,大家都是一家人,有話慢慢說。」

  易志維終於開口了:「這話說的不對,何況我是公司的股東,我當然要求我的利益不受任何損失,如果股票的收益仍然不理想的話,我就會考慮低價售出轉讓。」

  她望著他,他卻頭也沒抬,自顧自的在和黃敏傑說話。她真的是累了,精疲力竭地說:「好吧,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裡。」

  偌大的會議室很快只剩了她一個人,她有些茫然地站起來,走到他剛剛坐過的位子上去坐下。煙灰缸裡還有他沒有抽完的半枝煙,早就熄了,就像他們那一點點淺薄的感情。今天他們又成了陌生人了,也許比陌生人還要糟——他恨她呐!她悽惶地對自己搖了搖頭,伸手拿起那半枝煙,熟悉的煙草味道縈入鼻端,她閉上眼,一顆大大的眼淚就順著眼角慢慢地滑下來。

  這樣又過了幾天,她雖然沒有搬回家去住,可是家裡人也都知道了,聖欹打了電話,似乎是慰問的意思,她受不了那種想法,沒說幾句就找個藉口掛掉了。正在怔怔地望著電話發呆,鈴聲卻又響起來。

  她一拿起來,對方就說:「是我。」

  她呆了一下,他歎了口氣,說:「聖歆,我不知道該怎麼樣說,我知道我現在打電話來是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不過,如果你願意,你知道我不會比易志維難相處。」

  她突然火起,難道他認為她無路可走,只能再一次出賣自己?一字一句地說:「簡先生,我雖然現在處境艱難,可是我還有骨氣,我不會再和殺父仇人走到一塊去的。」

  摔上電話,自己又和自己爭辯了起來:骨氣?骨氣多少錢一斤?公司水深火熱,再想不出辦法就是眼睜睜再往絕境中滑!可是,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更叫她警覺的是,他為什麼突然願意對她伸出援手,他曾經眼睜睜瞧著她四面楚歌,到了今天為什麼又肯來恩賜?世上沒有利益是不需付出即可得到的,他是為了什麼目的,一想到這個,她就不寒而慄。

  晚上回酒店,翻來覆去只是睡不著,簡子俊的話直在耳中回蕩,心下一橫,反正自己已經又一次一無所有,不管他算計著什麼,淒然想,自己還怕損失什麼?軟弱無力的遊說著自己,到底動搖了,順手取出枚硬幣來,心裡默默地想:我只扔一次,花向上就給簡子俊打電話,字向上就自己硬著頭皮去闖,聽天由命。

  終於將硬幣向上一擲,硬幣「叮」地落在了地板上,「嗡嗡」的轉著,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手心裡早已是一手的冷汗,最後硬幣終於「當」地平躺在了地上,停了下來,是花!

  天意如此,她對自己的良心也有了交待,松下一口氣。明天就給簡子俊打電話,不過就是再出賣一次自己,叫他開個價。也許他比易志維慷慨呢!

  她惡毒地想著,可是更多的淒涼湧上來:有什麼用……自己再怎麼自暴自棄,又有什麼用……

  她突然的想起來白天他打來的那個電話,現在那只九連環成了重要的道具了,明天她就得重新面對他,舊情複熾的信物她卻忘在了易志維的公寓裡!

  該死!上次出來匆匆忙忙,她又心神不定,把這麼重要的東西都忘記帶出來,不過也不對,她那時根本沒有打算去和簡子俊重修舊好。難不成去拿?這想法一冒出來,就再也否定不了,她也知道自己是在說服自己去見易志維一面,明天他們真的就是一刀兩斷了,她跟了簡子俊,徹底就是他的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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