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匪我思存 > 佳期如夢 | 上頁 下頁
二五


  「單吃就沒有意思了,」佳期又回頭看了看大玻璃後正在成型的忌廉鮮果蛋糕,一臉的垂涎,「我就愛吃蛋糕上鋪的那一點點芒果。」

  那樣孩子氣,他不禁再次微笑。

  將大袋小袋放進後車廂,阮正東說:「真沒想到一個廚房要用這麼多東西。」佳期則是另一種感歎:「我也沒想到這麼貴。」

  他們買了超過八千塊的廚房用品,結果送了四對親吻抱枕,佳期抱著其中一對:「唔,好軟。」

  「喜歡就拿回去,」他說,「反正我要了也沒有用。」

  「那我拿兩對走,另外兩對留給你。」

  他喜歡這個分配方式,與她一人一半。

  車開得很慢,穿行在初冬的夜色中,長街兩側是輝煌的燈火,仿佛兩串明珠,熠熠地蜿蜒延伸向遠方。夜色溫柔得像能揉出水來一樣,車裡暖氣太充足,佳期臉頰紅撲撲的,告訴他:「大學的時候沒有事,黃昏時分就一個人去坐300路環城,坐在車上什麼都不想,就只發呆,看天一點一點黑下來。」

  他說:「矯情。」

  她想了想,點頭承認:「我有時候是挺矯情的。」

  他沉默,因為其實還有半句話沒有說,她從來矯情得挺可愛。

  她做飯的時候也挺可愛的,神氣活現像指揮官,指揮他拿東拿西,還要洗菜,他站在廚房門口不肯進去,直抗議:「君子遠庖廚。」她正低頭切番茄,連頭都沒抬:「那等會兒你不吃。」

  他捨不得不吃,只得從命。

  等到最後菜要下鍋了,才發現有樣很重要的東西沒有買——圍裙。

  佳期啊啊叫:「油鍋一起,我這衣服算是完了。」

  他說:「你等著。」轉身進臥室,翻出自己一件半新的T恤,說:「系上這個。」

  她看到衣服牌子,噝噝吸氣:「腐敗!」

  她一手端著盤子,另一隻手拿著筷子正拌牛柳,他不假思索替她系上,用T恤長長的袖子在她腰後打了一個結,她的腰很細,很軟,阮正東想到一個詞,纖腰一握。

  他十分克制著自己,才沒有伸手去握一握。

  電飯煲裡有白騰騰的蒸氣噴出,杭椒牛柳也炒好了,她夾了一筷子嘗,他抗議:「不許偷吃!」她瞪了他一眼,只得夾了一筷子給他,真的是很好吃,很香,很嫩,牛柳細滑。他從來沒吃過這樣細滑的牛柳,只覺得好吃。

  做了兩菜一湯,杭椒牛柳、清炒菜心,還有番茄雞蛋湯。

  他溫了紹興酒,說是朋友送的。佳期識貨,用鼻子一聞就知道,哎呀了一聲,說:「你這個是真正的三十年陳,你這朋友真不簡單。這酒國宴上都沒有,因為數量少,都是專供幾位首長。」

  他十分意外:「你怎麼知道?」

  「我家在紹興東浦,我爸爸當時就在酒廠上班的。」她深深吸了口氣,感歎,「真香。」

  兩個人喝掉半壺,阮正東沒想到佳期這麼能喝,差點不是對手。最後吃了很多菜,連佳期都吃了兩碗米飯,吃得太飽,佳期靠在椅背上感歎:「買了一大堆東西,只做了這幾個菜,真是太奢侈了。」

  他也覺得奢侈,這一刻的時光,真奢侈。在薄薄的酒意微醺裡,真奢侈。

  點蠟燭許願,佳期關上了所有的燈,屋子裡只有蛋糕上燭光搖曳,她笑容甜美如同廣告:「許個願吧。」

  他覺得有點上頭,那三十年陳的紹興酒,後勁漸漸上來了,在微微的眩暈裡他哧一聲就吹熄了蛋糕上的蠟燭。

  頓時一片黑暗。

  眼睛漸漸適應黑暗,漸漸可以分辨出她的輪廓,就在沙發的那一端,落地窗外有清冷的夜色,或許是月光,或許不是,淡淡的灰色,投進來,朦朧得讓人能看見她的影子。眉與眼,並不分明,可是是她,明明是她。

  佳期轉過臉來向他笑:「許了什麼願?」但馬上又說,「別說出來,說出來就不靈了。」

  他沒有做聲,她不知為何有點緊張,說:「我去開燈。」

  她從他身邊經過,有一點淡淡的香氣,不知是什麼香水的味道,他分不出來。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氣,覺得有一種莫名的感傷。

  燈已經亮了,她說:「生日快樂!」取出小小一隻盒子,也許是剛才在超市買的,他在超市收銀台排隊等付款的時候,她走開頗有一會兒,他一直以為她當時去了洗手間,原來是去買禮物。

  「是什麼?」

  她調皮地笑:「你拆開來看。」

  是一對白金袖扣,十分簡單的樣式,她無比痛心:「花了我兩千多,不許嫌不好。」

  他試戴給她看,誇她:「眼光真不錯。」

  她老實告訴他:「我就直奔七樓專櫃,告訴人家我要最貴的,人家就給了這個。」

  阮正東的表情像是哭笑不得,她說:「哎,還有半壺酒,這麼好的酒,別浪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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