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匪我思存 > 景年知幾時 | 上頁 下頁


  我把箱子扔到壁櫥裡去,大喇喇倒在他舒服的大床上:「情人眼裡出西施,你就以為陸與江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

  好幾秒鐘沒聽到陳默的回答,我翻過身來看了看他,沒想到他幽幽歎了口氣:「你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可以和他名正言順的在一起,可以和他結婚,哪怕離婚了,還可以一直和他住在一個屋簷下,這是多麼幸福的事……」

  我沒有起雞皮疙瘩,因為我知道他說的是真心話。陳默從來不在我面前掩飾他對陸與江的感情,他甚至比我還要早認識陸與江,可惜陸與江的性取向太正常了,所以陳默一腔癡情,盡付溝渠。

  我一點也不歧視陳默,愛一個人有什麼錯,哪怕不小心愛上一個同性,那也是因為命運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而己。

  沒功夫和陳默執手相看淚眼長籲短歎,因為上班時間要到了,我跳起來梳頭洗臉刷牙,然後撒丫子就出門了。

  早高峰的地鐵,很容易把人擠成一塊餅乾。我上班的地方還挺高貴,是傳說中的CBD,所以一下地鐵只看到烏泱烏泱的人,各路商業精英西裝革履行色匆匆,一派各奔前程欣欣向榮的大好景向。寫字樓的電梯裡也擠得跟粽子似的,好容易脫身出來,刷卡進公司,萬幸沒遲到。

  十點後是例行的八卦時間,因為那個時候大家已經把手頭要緊的工作做完了而午餐又還遙遙無期,所以摸魚開小差到茶水間喝咖啡各種小動作都在這個時候層出不窮。這不剛進茶水間,林心扉就拉著我,一臉的花癡模樣:「葉景知,你有沒有看到今天新來的技術總監?真的是好帥哦!」

  瞧她那點出息,只差要饞涎滴滴嗒,我和林心扉在公司號稱「帝國雙璧」,偌大兩幢雙子座寫字樓,幾百家公司在裡面辦公,哪層有新來的帥哥,哪家公司又招了青年才俊,我和她是瞭若指掌,如數家珍。平常沒事的時候,我們也最愛交換情報,互通有無,曹彬源就是她聳恿我追的。曹彬源本來是陳默的同事,有次我和林心扉撞見他和陳默一起吃飯,我還以為他是陳默的新男朋友,所以肆無忌憚的把他搜刮了一番。沒想到後來陳默一本正經告訴我,曹彬源只是他的普通朋友,這人只喜歡女人,而且還向他打聽我的電話號碼。

  林心扉知道後就嘖嘖稱奇:「難得有個眉清目秀的看上你,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當時我跟陸與江離婚好幾個月了,卻不得不天天跟他在一個屋簷下冷戰,一回家那冰凍三尺的氣氛就凍得我直哆嗦,不回家又有帥哥約會,何樂不為?

  可惜剛和曹彬源進展得稍有眉目,就被陸與江那個混蛋給攪和了。

  我問林心扉:「不會又是金毛洋鬼子吧?」

  我和林心扉唯一的不同就是,她中外通吃,而我只喜聞樂見中國帥哥。

  「切!」林心扉對我嗤之以鼻:「瞧你這點品味!洋鬼子咋啦?你看隔壁公司那幾個北歐帥哥,多麼高大英俊……儀錶堂堂……」

  我不敢告訴她我不待見洋鬼子是因為我英文太爛,尤其是口語,公司高層主管基本都是洋鬼子,偶爾給我打個電話我都恨不得用金山線上……

  不過林心扉還是把新來的技術總監誇得天上有,世間無,在短短幾分鐘內,我已經知道這位帥哥師出名門,名校海歸,博士學位,一表人才,風度翩翩,最迷人還有一雙桃花眼。

  「真是極品那!」最後林心扉擊節讚歎。

  極品當然要眼見為實,畢竟耳聽為虛。

  身為公司行政,俗稱打雜,唯一的好處就是有大把理由可以去接近帥哥。

  所以我借送辦公用品為由,施施然去敲新任技術總監的門。

  「請進。」

  聲音不高不低,略帶磁性。

  要知道極品的首要條件就是聲音好聽,

  所以我眉開眼笑,推開門準備好生欣賞極品帥哥,然後——我徹底呆若木雞。

  他也呆若木雞。

  最後,還是他首先恢復正常,所以說精英就是精英,非同凡響就是非同凡響。

  「景知,你怎麼在這兒?」

  遲非凡的聲音還是和許多年前一樣,顯得溫和儒雅,我鼻子一酸,叫了聲:「姐夫!」

  我只有一個姐姐,就是竟知。

  當年遲非凡和我姐姐是一個博導門下,遲非凡非常愛慕唯一的小師妹——就是我姐啦,所以挖空了心思追求她,我姐對他也有點好感。所以連我這個妹妹也跟著沾光,常常被他帶出去吃喝玩樂,吃人嘴軟拿人手軟,我都以為大局已定,早改口叫他「姐夫」了,誰知半路裡殺出來個陸與江。

  遲非凡當然爭不贏陸與江那個混蛋,憤然出國,去讀第二個博士學位了,

  一看到遲非凡,我就想起姐姐還在的那些好日子,怎能不覺得心酸?

  晚上的時候遲非凡請我吃大餐,是我當年最喜歡的魚翅撈飯,他現在當總監了,那個薪水高得,所以我也就毫不客氣了,吃得滿嘴生香心滿意足:「姐夫,還是你對我最好。」

  遲非凡只是望著我的吃相,微微笑。

  吃完飯後我陪他去逛他和我姐的母校,晚上的校園十分安靜,林蔭成道,我們走在路燈下,聽得見自己沙沙的腳步聲。

  天上沒有月亮,路燈金澄澄的,有無數蛾子繞著路燈飛舞,讓我總想起一部很老的電影,裡面有首插曲叫《流光飛舞》。

  半冷半暖秋天,靜靜看著流光飛舞,那風中一片片紅葉……時間過得這樣快,當時我還是個小尾巴,跟在他和姐姐的後頭,當著碩大的電燈炮。一轉眼,已經物是人非。

  連我都覺得十分唏噓,何況是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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