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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睡覺!」他沒好氣,坐下來腳一伸,那內官替他脫了靴子,又要替他寬衣,他揮揮手,那內官就垂著手退出去了。阿渡一搖醒我,也早就不曉得溜到哪裡去了。

  我又打了個哈欠,自顧自又睡死過去,要不是李承鄞拉被子,我都醒不過來。

  我迷迷糊糊把被子讓了一半給他,他卻貼上來,也不知道最後誰替他脫的衣服,他只穿了件薄綢的中衣。男人身上真熱,暖和極了,跟火盆似的。尤其他胳膊一伸,正好墊在我頸窩裡,然後反手摟住我,順手就把我扒拉到他懷裡。這樣雖然很暖和,可是我覺得很不舒服,尤其睡了一會兒就忍不住:「別在我後脖子出氣……」

  他沒說話,繼續親我的後脖子,還像小狗一樣咬我,我被咬得又痛又癢,忍不住推他:「別咬了,再咬我睡不著了。」他還是沒說話,然後咬我耳朵,我最怕耳朵根癢癢了,一笑就笑得全身發軟,他趁機把我衣帶豆拉開了,我一急徹底醒過來了,「你幹什麼?」

  李承鄞狠狠啃了我一口,我突然明白他要幹嗎了,猛然一腳就踹開他:「啊!」

  這一下踹得他差點兒沒仰面跌下床去,帳子全絞在他臉上,他半天才掀開裹在臉上的帳子,又氣又急地瞪著我:「你怎麼回事?」

  「你要……那個……那個……去找趙良娣!」我才不要當趙良娣的替身呢,雖然我喜歡李承鄞,可不喜歡他對我做這種事情。

  李承鄞忽然輕笑了一聲:「原來你是吃醋。」李承鄞忽然輕笑了一聲:「原來你是吃醋。」

  「誰吃醋了?」我翻了個白眼,「你少在那裡自作自受!」李承鄞終於忍不住糾正我:「是自作多情!」我說成語總是出錯,不過他一糾正我就樂了:「你知道是自作多情就好!去找你的趙良娣,或者緒寶林,反正她們都巴望著你呢!」

  「你呢?你就不巴望我?」

  「我有喜歡的人啦!」我突然心裡有點兒發酸,不過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而且我還偏要在他面前嘴硬,「我才不巴望你呢,你願意找誰找誰去,哪怕再娶個十個八個什麼良娣、寶林,我也不在乎。」李承鄞的臉色突然難看起來,以前我總在他面前說趙良娣,他的臉色也沒有這般難看。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冷笑了一聲:「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不就是裴照!」我張口結舌地瞧著他。

  「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可是有夫之婦。哦,我知道了,反正你們西涼民風敗壞,不怕丟臉,成日溜出宮外跟裴照混在一起,竟然沒有半分羞恥之心!」我可沒想到他會知道我出宮的事,我更沒想到他會知道我跟裴照一起吃酒的事,我惱羞成怒了:「你自己娶了一個女人又娶一個女人,我出宮逛逛,又沒有做什麼壞事,而且我和裴將軍清清白白……」李承鄞反倒笑了笑:「那是,借裴照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跟你不清白。再說他馬上要娶珞熙了,我們天朝的公主,可不像你們西涼的女人,真是……天性輕狂!」最後四個字徹底激怒了我,我跳起來甩了他一巴掌,不過他避得太快,所以我這巴掌只打在了他下巴上。我氣得全身發抖:「你跟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成天攪在一塊兒,我從來沒有說過什麼,我和裴照不過喝過幾次酒,你憑什麼這樣說我?我們西涼的女人怎麼了……你就是仗著你們人多勢眾……要不是當初你父皇逼著我阿爹和親,我阿爹捨得把我嫁到這麼遠麼?若不是你們仗勢欺人,我會嫁給你麼?我們西涼的男人,哪一個不比你強?你以為我很想嫁給你麼?你以為我很稀罕這個太子妃麼?我喜歡的人,比你強一千倍一萬倍!你連他的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李承鄞真的氣到了,他連外衣都沒有穿,怒氣衝衝地就下了床。他一直走到內殿的門口,才轉過身對我說:「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來了,你就好好想著那個比我強一千倍一萬倍的人吧!」他可真是氣著了,連靴子都沒穿,也不知道赤著腳是怎麼回去的。

  我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頭,心裡十分難過。我把李承鄞氣跑了,因為我知道,他喜歡的是趙良娣。我沒有那麼大方,明知道他心裡沒有我,還讓他占我的便宜。我寧可他跟從前一樣,對我不聞不問的。女人其實挺可憐,當時他不過推了我一把,讓我避開刺客那一劍,我就已經很喜歡他了,如果他在對我溫存一點兒,說不定我真的就離不開他了。那時候我就真的可憐了,天天巴望著他,希望他能施捨地看我一眼,然後就像永娘說過的那些女人一樣,每天盼啊盼啊,望啊望啊……我才不要把自己落到那麼可憐的地步去。

  我大半宿沒睡著,早上就睡過頭了,還是永娘把我叫醒,慌慌張張梳洗了進宮去。太皇太后這幾日已經日漸康復,見到我很高興,將她吃的粥賜給我一碗。

  那個粥不知道放了些什麼,味道怪怪的,我吃了幾口,實在忍不住,覺得胃裡直翻騰。

  永娘看我臉色不好,連忙走上來,奉給我一盞茶。我胃裡難受得要命,連茶都不敢喝,小聲告訴永娘:「我想吐……」太皇太后都七十歲的人了,耳朵竟然特別靈,馬上就聽到了:「啊?想吐啊?」不帶她吩咐,馬上一堆宮女圍上來,拿漱盂的拿漱盂,拿清水的拿清水,拿錦帕的拿錦帕,撫背的撫背,熏香的熏香。太皇太后這裡用的熏香是龍涎香,我一直覺得它味道怪怪的,尤其現在熏香還舉得離我這麼近,那煙氣往我鼻子裡一沖,可忍不住了,但吐又吐不出來,只嘔了些清水。永娘捧來花露給我漱口,這麼一折騰,太皇太后都急了:「快傳御醫!」

  「不用……」肯定是昨天晚上睡涼了,李承鄞走後我大半宿沒有睡著,坐在那裡連被子都忘了蓋,今天早上我就有點兒肚子疼,現在變成胃不舒服了,我說,「也許是吃壞了……」

  「傳御醫來看。」太皇太后眉開眼笑,「八成是喜事,你別害臊啊!開花結果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哎呀,還要傳欽天監吧,你說這孩子該取個什麼名字才好……」……我……我差點一口鮮血噴出來……沒想到太皇太后這樣心熱,以為我有娃娃了,問題是,我還沒做過會有娃娃的事呢……御醫診視後的結果是我胃受了涼,又吃了鹿羹粥,所以才會反胃。太皇太后可失望了,問左右:「太子呢?」

  「馬上就是元辰大典,今日殿下入齋宮……」

  太皇太后頓時拍著案幾發起了脾氣:「入什麼齋宮!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父皇像他這個年紀,都有三個兒子了!他都二十歲了,還沒有當上爹!那個趙良娣成日在他身邊,連個蛋都不會下!還有那個緒寶林,好好一孩子,說沒就沒了!再這麼下去,我什麼時候才能抱上曾孫子?是想讓我死了都閉不上眼睛麼?」

  太皇太后一發脾氣,滿大殿的人都跪了下去,戰戰兢兢地無一不道:「太皇太后息怒!」越是這樣說,太皇太后越怒:「來人!把李承鄞給我叫來!我就不信這個邪,我就不信我明年還抱不上曾孫子!」

  太皇太后同我一樣,點名道姓叫李承鄞。不過太皇太后叫他來罵一頓,回頭他又該以為是我說了什麼,說不定又要和我吵架。

  吵就吵唄,反正我也不怕他。

  我沒想到太皇太后那麼心狠手辣,叫來李承鄞後根本沒有罵他,而是和顏悅色地問他:「沐浴焚香啦?」

  沐浴焚香是入齋宮之前的準備,李承鄞又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只答:「是。」

  「那就好。」太皇太后說道,「便宜你了,這幾日不用你清心寡欲吃齋,反正列祖列宗也不在乎這個。來人啊,把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送到清雲殿中去,沒我的吩咐,不准開門!」我都傻了,宮人們拉的拉推的推,一窩蜂把我們倆攘進了清雲殿,「咣啷」一聲關上門。我搖了搖,那門竟然紋絲不動。

  李承鄞冷冷瞧了我一眼,我回瞪了他一眼。

  他從齒縫裡擠出兩個字:「卑鄙!」我大怒:「關我什麼事!你憑什麼又罵我?」

  「若不是你在太皇太后面前告狀,她怎麼會把我們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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