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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沒想到盛方庭看上去那麼內斂那麼斯文的一個人,竟然說飆車就真的飆車。他只用四十分鐘就出了城,一上高速,那速度快得談靜連儀錶盤都不敢看。只聽到輪胎摩擦地面沙沙的聲音,還有呼呼的風聲從車窗外掠過,明明車窗關得嚴嚴實實,竟然還聽得到風聲,可見速度有多快。

  她下意識緊緊抓著拉手,有些緊張地看著盛方庭。他的側臉線條剛毅,嘴角微抿,似乎全神貫注盯著前方的道路,目光陰沉,談靜覺得此時此刻的盛方庭簡直像個陌生人,再也不是她剛認識他時那副彬彬有禮的模樣。

  幸好看見第二個服務區的時候,盛方庭就減速進了服務區,他下車買了兩瓶果汁,一瓶遞給談靜,一瓶自己打開,一口氣就喝掉不少。放下瓶子,只見談靜很憂慮地看著她,於是笑了笑:「把你嚇著了吧?對不起,我也是偶爾才這樣。美國的路比這個好,不過也有限速,我學生時代,常常會接到罰單。所以每次開車的時候,我媽媽總是會主動坐在副駕的位置上,她說:『你可以不愛惜你自己的生命,但你不能不愛惜我的生命,你必須對其他人負責,他們是無辜的,不應該因為你的任性而被迫跟你一起冒險。』」

  談靜靜靜地聽著,並不答話,她知道盛方庭只是需要一個傾訴的物件。可是在說了這幾句話之後,盛方庭並沒有再說什麼,他拿著那瓶飲料,茫然地看著不遠處的高速公路。城市郊區的秋季,風中有樹木植物的氣息,天高雲淡,真有點秋高氣爽的意思。不遠處全封閉的高速車道上車聲不斷,一陣陣由遠及近,更像是雷聲。

  「走吧。」盛方庭說著,將沒喝完的半瓶飲料扔進了垃圾桶裡。

  開車回城的時候,盛方庭已經是中規中矩的速度了,而且表情平靜,似乎又恢復了那種彬彬有禮。讓談靜覺得剛剛飆車的盛方庭,只是自己的幻覺。盛方庭把她送到了醫院附近,說:「我就不上去了,好好照顧孩子。」

  「謝謝您,盛經理。」談靜還是覺得過意不去,「這次真是給您添麻煩了。」

  盛方庭只是微笑著示意,然後就駕車離開了。

  盛方庭在路口等紅燈的時候,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因為調到了震動模式,所以有個未接來電沒聽見,正是舒琴。他用藍牙撥回去:「怎麼了,有事嗎?」

  「Mark。」離開美國之後,舒琴還是第一次這樣叫他,「有沒有時間一起吃個晚飯?」

  「好啊,你有什麼推薦?」

  「你家社區附近有家上海菜,還挺地道的。」

  舒琴把位置告訴了他,盛方庭路不熟,一路找過去,結果還比舒琴晚到。這家館子並不大,是一對上海老夫妻開的,老闆親自下廚,所有的菜色濃湯赤醬,十分地道。

  舒琴問盛方庭:「這麼小一件事,何必要堅持辭職?董事長都對你說,公司可以破例留下談靜,只要你願意留下來。」

  盛方庭不由得一笑:「因為我找到了更好的下家,你信不信?」

  舒琴也不是沒有想過,他或許是找個藉口辭職以便跳槽,不過直覺卻告訴她,並不是這樣。她說:「以你的能力,找到薪水更高的職位,並不是什麼難事。不過我想不出來,業內有什麼公司,比我們更好。」

  盛方庭卻是很放鬆的樣子,甚至跟她開起了玩笑:「喂,舒經理,你也太自信了吧?」

  「台資企業裡面我們是NO.1,內地的企業……你跟那種文化不合拍的。」

  「人家給高薪。」

  「你很有希望年底升副總,我不覺得高薪會吸引你。」

  「人家給期權。」

  「原本你就有期權啊。」

  盛方庭不由得笑了,問她:「特意約我吃晚飯,就是為了談這個?」

  「不是。」舒琴說,「我只是覺得很奇怪,為什麼高層會知道談靜的事,我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Mark,你到底瞞著我在做什麼?跟聶宇晟有關係嗎?」

  「台資企業裡面我們是NO.1,內地企業誰是NO.1?」

  「富泉啊,不過它是以軟飲料和純淨水為主,不像我們還有其他快消食品。」

  「那麼業務跟我們很像,規模上僅次於富泉的呢?」

  她驀然明白過來:「東遠。不過它算港資?在聯交所上市。」

  「東遠前天收盤之後,有一個股權變更的公告,你有沒有注意?」

  「不清楚,我這兩天沒有留意聯交所的股票,你也知道我看紐約股市多一些。」舒琴漸漸明白過來,還是因為東遠。

  「聶東遠從自己名下,贈與一個名叫孫平的未成年人5%的股權,一共十七萬六千四百五十二股,目前孫平的監護人,是談靜。」

  舒琴愣住了,她已經隱約猜到一些,過了半晌,才問:「你想做什麼?或者,你想說什麼?」

  「我不想做什麼,好不容易布好的局,現在終於快收網了,舒琴,我需要你説明我。但是我有點擔心,你不會真的把聶宇晟當成好朋友吧?」

  聶宇晟三個字入耳,舒琴突然覺得有點刺耳似的,她說:「你到底什麼意思?」

  「你別想太多了,我辭職這事其實跟聶宇晟沒太大關係。」盛方庭笑了笑,「我只是不想讓高層覺得,我把談靜招進來,是有其他意圖。你也知道,在這件事情上我確實有違規,我應該承擔責任。而且現在東遠集團似乎有意向收購加利超市,瓜田李下,我還是辭職避嫌。」

  舒琴無語,說:「那麼你有什麼打算?你一直對東遠抱有一種心結,為此你甚至有意讓我跟聶宇晟保持一種交往。東遠到底做了什麼,讓你對它如此念念不忘?一直以來,你做的事情,跟東遠有關係嗎?你真的只是想進入東遠工作?」

  盛方庭笑了笑:「舒琴,我做事情,你從來很少問為什麼。而且我早就說過,過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也許當初讓你跟聶宇晟當朋友,是我失策。不過當初是你們偶然相識之後,我才說聶宇晟這個人,可以交往。是,我有些事是存心不良,但也沒逼你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再說,你挺喜歡聶宇晟那個朋友,不是嗎?」

  舒琴凝視著他,他卻若無其事:「舒琴,我說過,東遠對我而言,其實更多的是挑戰欲,因為聶東遠這個人,讓我覺得有挑戰性。他的管理模式,他的行事風格,很有意思,我一直想要一次機會,試試自己能不能。不管你信還是不信,僅此而已。而且我讓你跟聶宇晟走得近一點,可我至今也沒害過他,是不是?」

  舒琴欲語又止,只是悶悶地端起杯來,喝了一口酒。

  盛方庭說:「我想進入東遠工作,舒琴,我希望你幫助我。」

  舒琴反問:「只是這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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