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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你沒有記錯?」店長輕描淡寫地問,「是不是裱了五個蛋糕?」

  「就是四個。」梁元安一口咬定,「我記得很清楚。」

  店長似乎是冷笑了一聲,說:「監控錄影裡拍到你裱了五個蛋糕,還有個蛋糕呢?又少了一個盒子,是不是你私自拿出去賣了?」

  談靜睜大了眼睛,他們這間店並不大,一共有兩個監控探頭,一個對著收銀台,一個在冷櫃上方,冷櫃上方那個基本可以看清楚全店的情況,收銀台那個和銀行櫃檯的一樣,可以清楚地看到收銀員所收的每一筆錢。可是操作間裡是沒有監控的,第一是因為操作間不大,各種架子放得滿滿當當,還有烤箱也在裡面,並沒有合適的地方裝監控探頭。第二是因為本來操作間和店堂就是透明的玻璃隔斷,一舉一動外邊都看得到,顧客也看得到。

  她昨天只顧著埋頭收錢,人少的時候也在發愣,完全沒有注意操作間裡的事。她抬頭看王雨玲,只見王雨玲臉色煞白,朝著她直使眼色。

  到這種地步,梁元安反倒很輕鬆似的:「裱壞了一個,就當損耗了。」

  裱花師每個月都有損耗指標,梁元安因為技術好,所以很少有損耗。他這樣說,店長也無可奈何。只能追問:「那裱壞的蛋糕呢?」

  「都快下班了,就吃了。」

  店長說:「按規定,過期的麵包和蛋糕可以扔掉,但剛做的生日蛋糕可以在冷藏櫃裡放三天。你一個人吃了?」

  梁元安脾氣本來就不好,這個時候也硬倔起來:「就是我一個人吃了,要怎麼樣你說吧!裱壞的蛋糕不都是吃掉的,放三天吃掉跟昨天吃掉有什麼區別?難道就因為我們吃的時候沒叫你?」

  話說得很難聽,店長面子也下不來,直接轉過臉去看值班經理:「裱壞的蛋糕你看過才可以報成損耗,他叫你看了嗎?」

  值班經理說:「沒有。」

  「那就是盜竊,而且盒子也少了一個,誰知道你是不是拿出去賣了。」

  談靜不能不出聲了,因為在店裡,這種事處理得特別嚴重。梁元安如果被定為盜竊,就會馬上被辭退,而且從此被列進黑名單。所有西點店都不會再聘用他作裱花師。談靜並不傻,她知道昨天那個蛋糕肯定是梁元安做了私下裡拿出來的。因為裱花師如果故意把花裱壞,這蛋糕肯定算損耗,最後分給店裡人吃掉。梁元安可能是想占這麼一點小便宜,可是做事不周到,沒有給值班經理看過,以為僥倖可以過關。

  「店長,這事不怪梁師傅。」談靜臉已經漲紅,「是我請梁師傅幫我做了個蛋糕,因為是員工折扣要申請許可權,我就想今天跟值班經理說,把錢補進去,還沒來得及補。」

  王雨玲站在她後面,直拉她的衣角,她只裝作不知道。梁元安說:「不是談靜……」

  「昨天我生日,所以請梁師傅做了個蛋糕。」談靜大聲打斷梁元安的話,「梁師傅你別說了,是我的錯。你仗義我謝謝你,可是你要被開除了,就沒有蛋糕店再請你,你學了這麼多年裱花,為我的事太不值得了。」這話讓梁元安震動了一下,西點這行其實圈子很小,如果他因為盜竊被開除,基本就上了全行業的黑名單。他家裡條件並不好,好容易現在因為裱花技術能拿一份不錯的工資,鄉下的父母還指著他寄錢回去蓋房子。他嘴角動了動,終於忍住了。

  「昨天是我生日,所以才請梁師傅做蛋糕。」談靜對店長說,「不信您可以看我的身份證,店裡也有登記。」

  店長也沒想到她會出來說話,他並不常到店裡來,對談靜的印象就是挺老實挺內向的一個員工,收銀上幾乎從來沒有出過岔子,在店裡做了很多年,印象中挺可靠一個人。

  可是這事情做得太不可靠了,店長有點不相信,追問了一句:「談靜,你知道你在說什麼?這不是開玩笑的。」

  談靜終於鼓起勇氣抬頭看了店長一眼,他的表情很嚴肅,似乎不相信她所說的話。她輕輕點了點頭,說:「是我錯了,我真的打算今天把錢補上的,正要跟經理說,您就來了。」

  「你都做了這麼多年的收銀員,你怎麼會犯這樣的錯誤?」店長對談靜印象挺好,所以語氣很重,「這是要開除的!」

  「我知道,是我錯了。梁師傅也是拗不過情面,您別怪他,他挺仗義地把這事攬到自己身上,就是同情我,怕我丟飯碗。」談靜越說聲音越低,最後低得幾乎聽不見了。

  店長表情很難看,最後說:「那你把錢補上,自己辭職吧。」

  這已經算是很輕的處分,一般這種情況會視同收銀員貪污,直接開除不說,甚至會報案。雖然金額很少,但因為收銀跟大量現金打交道,所以公司在這方面,管理制度都是十分嚴厲的。

  「謝謝店長。」

  店長十分失望,說:「你是老員工了,唉……」他轉過臉去問值班經理,「下午誰當班,叫她先來接談靜的班。」

  談靜把帳目清理了一下,早上還沒有開始收銀,所以非常簡單,只把昨天的錢補上。當月工資當然不能算給她,因為算她自己辭職。王雨玲一邊幫她收拾,一邊都快要哭出來了。談靜只抽空跟她說了一句話:「叫梁元安千萬別犯傻。」

  梁元安這個人愛面子講義氣,說不定就會沖出來把事一五一十全說了。梁元安跟談靜不一樣,他是憑手藝吃飯的,要是當不成裱花師,就什麼工作都不能幹了。王雨玲一直很擔心,所以一直在操作間那邊走來走去,直到店長走了。

  談靜跟接班的收銀員交接完帳目,就直接走人了。店裡其他人都在上班,沒有人送她,她一個人走在大馬路上,太陽明晃晃照著,才覺得難受。

  生活就是這樣,剛剛給你一點點甜,就會讓你吃更多的苦。

  縱然她已經習慣了,可是這兩天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讓她覺得沒有力氣再掙扎。孫志軍還在派出所裡沒消息,她又丟了工作,柴米油鹽,房租水電,還有平平的醫藥費……

  她坐在滾燙的馬路牙子上,捧著下巴發愣。

  瀝青路面在驕陽下蒸騰起一層熱浪,旁邊的槐樹無精打采低垂著枝葉,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連清潔工人都在斗笠下圍著毛巾,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怕被陽光曬傷。

  她到哪裡再去找一份工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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