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匪我思存 > 愛你是最好的時光 | 上頁 下頁


  「好的,我大約半小時到。」

  「聶醫生你真是白衣天使!」舒琴的嗓音變得十分甜美,「我把包廂的名字短信發給你!」隔著電話也能想像她眉開眼笑,可能沒想到他會輕易地答應。其實這次真是她運氣好,他不願意獨自待在家裡。

  走進酒店的包廂他還是有點意外,舒琴滿面笑容地站起來,向他介紹在座的幾位客人。舒琴的小姨和姨父,一個是律師的年輕男人,還有律師的父母。這明明是局相親飯,雖然舒琴做事情向來沒譜,可是沒想到這次竟然這樣離譜。

  舒琴把手插在他的臂彎裡,一臉甜蜜地說:「這就是我男朋友聶宇晟,他在醫院工作,是心外科的醫生。」

  在座的人都一臉尷尬,尤其舒琴的小姨和姨父。聶宇晟雖然不習慣撒謊,可也只好含糊地打招呼:「不好意思,我今天上白班,下班已經很晚了,接到舒琴的電話,才趕過來。」

  這頓飯自然吃得沒滋沒味,倒是舒琴不停地給他夾菜,一邊吃還一邊說:「不好意思啊,他可挑食了,蔥薑蒜都不吃的,一點也不像當醫生的人。」

  聶宇晟被她這半嬌半嗔的口吻說得一陣陣起雞皮疙瘩,等吃完飯走出來,舒琴自然上了他的車,輕快地向眾人揮了揮手:「我們先走啦!」倒是聶宇晟,還規規矩矩向舒琴的小姨姨父道別,才繞到駕駛室去。

  他一邊系上安全帶,一邊對舒琴說:「下不為例啊,我還以為你叫我出來救命,沒想到是撒大謊。」

  「撒大謊也是為了救命啊。」舒琴一臉的笑意在頃刻間都沒有了,委頓在副駕的位置上,「我快被他們逼死了。」

  「上次讓我冒充你哥哥,這次讓我冒充你男朋友,下次這樣的事情別再找我了。我這個擋箭牌偶爾用用可以,用多了會被拆穿的。」

  舒琴歎了口氣,聶宇晟這才看了她一眼,問:「怎麼啦?」

  「我快堅持不下去了。」舒琴將臉埋入掌心,「聶宇晟,告訴我,這麼多年,你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他的眼角跳了跳,卻不自然地笑笑,說:「什麼堅持不堅持,我是沒遇上合適的人,再加上跟我爸賭氣,其實我早就……」他稍稍停頓了一秒,說,「早就無所謂了,真要遇上一位好姑娘,我就結婚。」

  舒琴將手放下來,瞥了他一眼,說:「你這才是撒大謊。」

  「是真的。」

  「那我是一個好姑娘,你肯跟我結婚嗎?」

  聶宇晟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只是說:「你都堅持這麼多年了,怎麼會嫁給我?」

  「我快等不下去了。」舒琴憂鬱地說,「有時候我都覺得我不是愛他,我只是習慣了等在那裡。」

  聶宇晟並沒有說話,他有一點兒恍惚,或許他自己也早就不愛談靜了,他只是習慣了等待。可是這個習慣總讓他在心裡有個地方,隱隱作痛。

  把舒琴送到家,她還鄭重地跟他握手:「今天的事,謝謝你了!你真是無敵好用的擋箭牌,一表人才,職業又體面,相親的誰見了你,都自慚形穢。聶醫生,下次他們要是再逼我相親,你一定還要來救我。」

  聶宇晟習慣了她嬉皮笑臉的胡說八道,只是微微一笑。

  他和舒琴是在美國認識的,那大概是他生命裡最漫長最無助的一段時光。聶東遠反對他學醫,得知他要出國的時候簡直勃然大怒,一分錢生活費也不給他,而且把他所有信用卡附卡都停掉了。但他成績優秀,拿到獎學金,還是走了。

  異國他鄉自然有很多不適應,何況他幾乎是逃到美國去的。水土不服,而醫科的課業又十分繁重,初到美國他就大病了一場,保險判定他需要支付幾千美元的費用,那時候對他幾乎是一個天文數字,用獎學金支付完這筆費用後,他就沒有生活費了。所以病還沒有好利索,他就開始利用假期打工,就是那時候認識舒琴的。

  在美國的中國學生其實也分幫派,一般大陸的學生是一幫,臺灣的學生是一幫,香港的學生是另一幫。而大陸的學生裡面,又因為地域的關係分成很多小團體。他跟舒琴不是老鄉,只是初到美國的時候在聯誼會見過一次面,也沒說過話。

  那天他替老美剪草坪,波士頓的夏天並不熱,可是剪草機嗡嗡響,而他前晚在圖書館剛熬了一個通宵,只覺得這噪音吵得心神不寧,不知怎麼回事,剪到一半眼前一黑,人就暈了。倒把雇傭他的美國白人夫婦嚇了一大跳,怎麼喚都喚不醒他,正巧舒琴住在隔壁,隔著後院的籬笆看見了這一幕。舒琴本來不欲多管閒事,但一想畢竟都是中國人,還是自告奮勇翻過了後院的籬笆,跟那對白人夫妻一起將他抬進了屋。是舒琴拿定主意不送急診室,她知道美國的急診室越少去越好。於是從冰箱拿了塊冰敷在聶宇晟的額頭上,沒過幾分鐘,他果然悠悠醒轉。

  從此舒琴的口頭禪就是「聶宇晟你欠我一個人情」。那時候舒琴正與男友偷偷同居,還瞞著國內的父母。舒琴家裡的條件不錯,她的父親是內蒙一個著名的礦老闆,發跡之後把女兒送出國念MBA。後來得知她竟然結交了一個美國籍男友,試圖留在美國,保守的舒家父母都沒法接受,直接用計將她騙回國內,就把她護照給撕了,找關係既不讓她補辦護照,也再不讓她出國去。

  聶宇晟之所以跟她走得近,一半是因為在美國的時候,多承她的照料。那次聶宇晟暈過去,就是因為貧血。他挑食,原先在中國家裡的時候,如果菜不對胃口,都是饑一頓飽一頓地混過去,何況在美國,手頭又拮据,成天就麵包之類的打發日子,偶爾去中國超市買幾盒泡面,都算改善生活。舒琴雖然自幼嬌生慣養,可舒家媽媽是個特別賢慧的女人,抱著會做飯的女人才嫁得出去的傳統觀點,硬生生把舒琴逼出來能做得一手好菜。在美國的時候,舒琴自己開夥做飯,就經常叫聶宇晟去打打牙祭什麼的,當然聶宇晟也並不白吃,常常幫她改改paper什麼的,舒琴雖然念的是商科,可是整個學校校風嚴謹,功課也是不輕鬆的。

  聶宇晟之所以跟舒琴走得近的第二個原因就是同病相憐,兩個人都有一個霸道保守而且說一不二的暴君父親。舒琴被騙回國內之後曾經給聶宇晟打過一個漫長的電話,在電話裡泣不成聲,而他,只是無能為力。後來等他也回到北京,那時舒琴已經跟家裡人奮鬥了好幾年,毅然出走直奔北京,找了份沒滋沒味的HR工作,雖然不回家,可是也不結婚。氣得老父成天吹鬍子瞪眼,僵持了這麼多年。

  大約因為這種感同身受,所以聶宇晟唯一的異性朋友就是舒琴。舒琴偶爾帶幾罐啤酒過來找他,兩個人坐在天臺上喝酒,看著不遠處長街上熙熙的車燈如流。舒琴總是伏在欄杆上,慢慢地唱:「愛情它是個難題,讓人目眩神迷……」那時候他總是微笑不說話,兩個人通常只是各人喝著酒,想著各自的心事。舒琴酒量很差,可是喝醉了也不鬧酒,就在他的客房裡乖乖睡一晚,第二天爬起來,生龍活虎地上班去。

  舒琴的家裡盯了舒琴這麼幾年,可能也有點絕望了,並不要求她再回內蒙。而且舒琴的幾個姨媽都在北京,於是開始輪流給她介紹男朋友,都是些品學兼優的大好青年,可是舒琴能推就推,像昨天那種情況,可能是實在推不過去了,才撈出聶宇晟當擋箭牌。

  聶宇晟沒想到第二天還能見著舒琴。他倒是很少上班時間見到舒琴。她穿得像所有OL一樣,精緻又得體。她在護士站問到聶宇晟的值班室,一聽說她要找聶醫生,好幾個小護士都不由得扭過頭盯著她看。聶宇晟見到她也十分驚詫,一問才知道她的頂頭上司,一位臺灣派過來的副總,心臟病突發,送到他們醫院來了,昨天晚上整夜都在急診觀察室,今天希望能夠住院動手術。眾所周知,他們醫院的床位十分緊張,所以舒琴特意過來請托他。聶宇晟沉吟片刻,說:「住貴賓病房吧,只有那個有空房。」

  一聽見他這樣說,舒琴就飛快向他使了個眼色,聶宇晟沒辦法,只好站起來跟她出去,一直走到安全樓梯那裡,舒琴才告訴他:「貴賓病房的話,保險不給報銷,你想想辦法。」

  「那也沒辦法,我們醫院的手術都要排期的,在他前面,還有許多病人在排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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