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豆豆 > 遙遠的救世主 | 上頁 下頁 |
一三〇 |
|
林雨峰拿起手槍看了看,放回包里拉上拉鎖,拿起包站起來說:「聽老兄一番話,我這心裡有點數了。槍我先收著,謝謝!」 周劍華說:「我還是那句話,潮起潮落是常有的事,別太放在心上。」說著,他送林雨峰出了辦公室,一直送到薩羅尼公司門口,兩人在濛濛細雨中道別。 林雨峰從薩羅尼公司出來後沒有回樂聖公司,他很想找一處清淨幽雅的地方獨自一個人靜靜地呆會兒,自然就想到了咖啡屋。他開著車在市區的大街上巡視,在一條不太繁華的街道上發現了一個名叫老樹藤的咖啡屋。 他下車前看了一眼車座上的那個放有手槍的黑色公事包,剛走了幾步,覺得把槍留在車裡不妥,就回來打開車門把公事包拿上,這才重新鎖上車門進了咖啡屋。 老樹藤咖啡屋是以老樹和青藤為背景營造出一種遠古森林氛圍的咖啡屋,室內與自然光線完全隔絕,柔和的燈光明暗有別地照在室內不同的位置,清雅、幽靜之中散發著一縷淡淡的野性,有許多看似不經意的地方擺著哲學、音樂、電影之類的書籍,若有若無的音樂從人們感覺不到的方位彌漫到每一個角落,讓人恍若置身於遙遠、聖潔的精神家園,舒緩著闖蕩紅塵的疲憊與無奈。 白天是咖啡屋最清靜的時候,客人很少。咖啡屋深處的一角有位男子在品茶讀書,褐色石板的茶桌上擺著一隻古樸的陶藝花瓶,裡面插著一枝鮮紅的玫瑰。吧台是用厚厚的、帶著原木樹皮的棕色木板鋪制,3位或光頭或留長髮的的男子聚在一起,時而碰杯時而一笑,大概是在談論前衛藝術和深邃的思想。 林雨峰找了一處旁邊佈滿樹藤的位子坐下,要了一杯40元價位的高品質咖啡。他要這杯咖啡並不是為了喝,就為占個位子。與其說他需要清靜,不如說他需要消化這種突然的變化給他帶來的心理波動,他不僅需要正視和接受現實,更需要應對現實。 林雨峰靜靜地坐著,偶爾端起杯子聞一聞咖啡的濃香,慢慢地品上一點點。他手裡的香煙也是偶爾抽一口,更多的時候是香煙在他手裡燃燒。他的外表是沉靜的,而過於沉靜的外表恰恰詮釋著他內心的沉重,他被一種潰敗的情緒籠罩著,嚴峻的現實與剛烈的性格繃緊了他的每一根神經。 樂聖公司已經把事態炒得沸沸揚揚,已經與格律詩公司形成了你死我活的態勢。伯爵公司以宣佈高價收購格律詩公司的方式一邊送順水人情一邊落井投石,斯雷克公司以功放適度降價的方式既半推半就又坐收漁利,看似各懷心事地亂成一鍋粥了,而從某種意義上講它們已經與格律詩公司形成了不自覺的利益同盟。 伯爵公司的銷售網路、國外知名品牌喇叭、格律詩的低成本製造,這三個優勢元素的組合對樂聖公司的市場究竟有多大威脅呢?如果敗訴,樂聖的經營體系真會癱瘓嗎?就真這麼不堪一擊嗎?還有沒有井水不犯河水的可能呢?思前想後,他覺得如果在這些問題上再抱什麼幻想就是自欺欺人了,無論出於什麼原因,市場都是企業永恆的死穴,市場一死,企業的軀體再龐大也是一具僵屍。縱觀商場慘敗的案例,因為一招不慎而導致全盤皆輸的案例舉不勝舉,自己怎麼就不從中汲取點教訓呢? 他在心裡懊悔地嘆息:都是那1000副套件的一招兒失手,聰明反被聰明誤!人呐,千萬別以為你比別人聰明多少,天下沒有白掉的餡餅! 拿人家的音箱當托兒,拿1000副套件給人家設陷阱,拿訴訟置人家於死地,自以為高人一籌,而當結果變為敗訴的時候,所有的智慧都變成了愚蠢。是自己拱手給人家1000副套件使兩家的音箱有了可比性,是自己的起訴和新聞炒作使自己成了格律詩公司成本與扶貧的義務宣傳員。樂聖用自己的核心技術和自己的知名品牌打敗了自己,用自己的矛刺穿自己的死穴……恥辱!恥辱啊! 極端的自尊心讓他胸口像塞了一團棉花似的堵得難受,有一種要憋死的窒息感。格律詩夠狠,伯爵夠陰,斯雷克夠損,樂聖夠蠢。一向自負而剛強的他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欲哭無淚,什麼叫欲訴無聲。 局勢的發展不幸真被財務部經理那天的發言言中了,一旦樂聖公司失去了靠現有資產走出困境的能力,在債權人眼裡75%的資產負債率就已經等於資不抵債,因為樂聖的爐灶不再蒸饅頭了,現有的饅頭也貶值了,資產的變現所得肯定低於帳面價值。 那麼,敗訴之後債權人會如何選擇呢?破產清算、拍賣,品牌一文不值了,固定資產貶值了,市場網路價值蒸發了,團隊的人才集合資源流失了……有限的有形資產賣給誰?誰來承擔債務……破產顯然是下策,是債權人最不願看到的結局。債權人最希望看到的是樂聖公司能夠依靠現有資產走出困境,而走出困境的惟一出路是依託現有的格局與格律詩合作,繼續向格律詩公司提供樂聖旗艦套件,轉而由樂聖的網路銷售格律詩音箱,這樣還能保持喇叭生產線和銷售系統,樂聖的品牌、技術和團隊資源還有價值,停掉的只是樂聖旗艦,PVC音箱生產線還能繼續生產電腦音箱、汽車音箱和商用音箱。如果從這個角度看,樂聖與格律詩就成了優勢互補,反而強化了市場競爭力。 債權人一定會是這樣的選擇,而且債權人提出這種要求一旦被樂聖公司股東拒絕,公司將很快進入破產程式,繼而由債權人合法地進行資產重組。或許,這正是丁元英策劃格律詩事件的真正目的,也是格律詩拒絕伯爵公司收購的原因所在。 如此分析,即使敗訴也是你林雨峰個人的失敗,而樂聖公司仍然有出路。 那麼,現在就撤訴、求和?這樣能保住自己大股東的地位和利益……這個念頭僅僅是在林雨峰的腦子裡閃了一下,他的心就立刻被一種巨大的絞痛覆蓋了,眼前油然浮現出這樣一幅屈辱的畫面:一個氣質高貴的女子被一個無賴強姦了,欲哭無淚,狀告無門,周圍是無數雙憐憫的眼睛,只得含辱蒙羞地哀求那個無賴:你娶了我吧。 他的心在問自己:你林雨峰的手也會在這種屈辱的檔上簽字? 他突然很後悔去找周劍華,大有驚慌失措與慌不擇路之態。你林雨峰到底是一隻虎還是一隻貓?難道過去真的是得勢的小貓雄似虎?難道今天真的是失利的老虎不如貓?你的雄風哪去了?你的榮譽,你的豪邁,你的尊嚴…… 林雨峰在老樹藤咖啡屋守著一杯咖啡獨坐了兩個多小時,臨走那杯咖啡也沒喝完。兩點半他回到公司辦公室,見辦公室的西牆多了一張桌子,桌上放著一台大電視和一台VCD播放機,沙發和茶几也移動了位置,便於舒適地觀看電視。 他把裝有手槍的公事包鎖進保險櫃,到衛生間擰開洗手池的水龍頭,捧起冰涼的水一次次撲在臉上,擦完臉精神頓時為之一振。他不想在與趙青和蔣律師見面的時候留下消沉沮喪的印象,他需要讓他們看到屬於林雨峰的一種精神、一種心態。他從得到「情況不太好」的資訊到即將與趙青、蔣律師見面,時間僅僅相隔了5個小時,5個小時裡他已經走過了一次淩亂複雜的心路歷程,重新梳理思路,以既定的心態面對嚴峻局面。 下午3點10分,方秘書從機場接趙青和蔣律師回來,一同進門的還有深圳明華律師事務所閻希成所長。 林雨峰與閻所長握手,寒暄地問:「閻所長,你怎麼也來了?」 閻所長說:「北京那邊剛交換過證據漢臣就給我打電話了,我也去機場接他們了,來的路上跟漢臣通了通情況,見你之前先定定事務所這邊的調子。」 趙青見林雨峰的神態依然是平常的樣子,眉宇之間流溢著典型的決策人物所具備的那種果敢與自信,而在他的想像中,此刻的林雨峰應該是被懊惱、羞辱和絕望交織在一起的沉重感所籠罩。他感到一絲寬慰,仿佛一口深不見底的枯井忽然透進了一縷亮光。 蔣律師從公事包裡取出格律詩公司的證據資料,說:「董事長、閻所長,咱們先把格律詩的證據研究一下,然後再細說。」 方秘書在茶几上把四瓶礦泉水擺好,退出時把辦公室的門關上。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