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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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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小丹更正道:「不是扶貧,是搭馮世傑扶貧的車幹點事,我知道該怎麼做。」 歐陽雪說:「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你想籌多少錢?」 芮小丹說:「看股票能掙多少,也看你能借給我多少,但是有一個底線,借你的錢不能超過我的酒店股份,必須是我能賠得起的數。我父親的錢就先不管了,父女關係總有點耍賴的資本。我管不住自己,就想貪一回。」 歐陽雪不解地問:「貪什麼?錢?」 芮小丹說:「貪心。」 歐陽雪更疑惑了,說:「你這種人……會貪心?」 芮小丹笑了笑,說:「你要是換車,新車就別再算酒店的了,算你個人的。這輛舊車也別賣了,也算我個人的,分紅的時候再扣我兩萬塊錢。寶馬不是咱們這階層能開的車,元英在古城,有可能的話我還是想有輛車,有空帶他出來溜達溜達。」 歐陽雪說:「這車買的時候才4萬,都開3年了還值4萬哪?我看拿到車市上有沒有人要都難說,你就讓你那寶貝疙瘩坐這破車?」 芮小丹說:「到了我這兒,他就是窮人家的孩子了,有車坐就知足。」說著,她坐進車裡發動著車,向歐陽雪招了一下手示意要走了,然後關上車門一踩油門發動汽車。 這時,歐陽雪忽然喊了一聲:「小丹!」 芮小丹聞聲隨即一腳刹車站住,打開車門問:「怎麼了?」 歐陽雪遲疑了一下,走過來扶著車門說:「小丹,這是不是就算開始了?」 芮小丹不解地問:「什麼開始了?」 歐陽雪說:「從現在起咱們就算到了岔路口,以後就越走越遠了。」 芮小丹心裡一顫,這其中既有某種心緒的共鳴,更有一種親情的感動。她刻意不經意地一笑說:「天!你想哪兒去了。」 一個「天」字驅散了歐陽雪眼神裡的幾許憂慮,她也笑了。 汽車在夜幕下的街燈裡穿行,不多久就到了嘉禾園社區。芮小丹把車開到樓下,這才給丁元英打電話讓他下樓。 丁元英下樓,見芮小丹站在汽車旁邊用一種沉靜而思慮的神態看著他,以為是對王明陽的審訊失敗了,走過去說:「失敗是常事,是我判斷上有錯誤,不是你的錯。」 芮小丹沒有說話,默然打開車門坐進車裡,等丁元英也上車了,她卻沒馬上開車,而是扶著方向盤沉靜地說:「元英,你是魔,是極品混混。」 丁元英明白了,說:「你要是真把這事看玄了,那就當真會出魔了。」 芮小丹說:「神是道,道法自然,如來……這些連我自己都沒明白的東西居然就把王明陽給蒙住了,你不止是會扒拉銅板,還會扒拉靈魂,現在我才知道你離我有多遠。」 丁元英搖搖頭,回應給芮小丹一個斷然的否定,說:「今天你既提到魔,我就跟你說句鬼話。你不知道你,所以你是你,如果你知道了你,你就不是你了。」 芮小丹沉靜的神態絲毫沒有因為丁元英一句讓她根本聽不懂的話而有所改變,既然是知道就不是,那就是不可知、無須知,也就更不必知道這句話與兩人的距離究竟存在什麼邏輯關係。她停頓了幾秒鐘,平靜地問:「元英,我可以跟你要個禮物嗎?」丁元英問:「是我能做到的嗎?」 芮小丹說:「那點事,只要你想,你就能。」 丁元英說:「那就沒有問題了。」 芮小丹不再說什麼,開車走了。 汽車駛出市區,下了環城路上了鄉間的小柏油路。一輪明月掛在蒼穹的邊緣,銀色的月光鋪滿了大地,照著這條綿延的小路。秋夜的星空晴朗透明,淡淡的白雲像水波一樣輕柔蕩漾,很美。芮小丹不時地側臉看一眼丁元英,心裡充盈著忐忑的溫馨。 丁元英終於忍不住問:「這是去哪?」 芮小丹說:「到了你就知道了。」 芮小丹憑著記憶穿過了一個又一個村莊,汽車開到了王廟村的村頭停下,她自己下車四處眺望了一番,又沿著一條田間小路將汽車開上了河邊的防洪堤上。 丁元英下車,站在高高的河堤上望著不遠處的村莊問:「這是什麼地方?」 月亮高照,柔和的月光把村莊籠罩在一片銀黑的色調裡,顯得有些輪廓模糊。微風徐徐吹過,彌漫著一股田野特有的清新的氣息。 芮小丹指著前方的村莊說:「這個村叫王廟村,是馮世傑的老家,有一百多戶人家,是這個貧困縣裡最貧困的村子。這就是我跟你要的禮物,在這兒給我寫一個神話。」 「神話?」丁元英一怔,在腦子裡品味這兩個字。 芮小丹說:「古城是留不住你的,我也沒奢望天長地久。你給我留個念想,讓我知道你曾經這樣愛過我,我曾經這樣做過女人,別讓我把記憶都留在床上。」 丁元英沉思了片刻,說:「金銀珠寶,不足以點綴你這樣的女人。」 芮小丹輕輕搖搖頭,淡然地說:「我沒那麼尊貴,我還沒有清高到可以不談錢,所以我努力工作養活自己。如果為錢,我會赤裸裸地在床上跟你要,不用跑到這兒跟你扭捏。跟你要汽車洋房,糟蹋你了。」 丁元英看了看芮小丹,眼神裡投過一縷疑惑。 芮小丹問:「你知道你身上什麼東西讓我心動了?」 丁元英尷尬地說:「那個東西怎麼好意思說呢。」 芮小丹一笑說:「想哪兒去了?低俗。」然後靜靜地說,「你身上有一種殘酷的美,我願意遠遠站在一邊看著你,可你連私募基金都放棄了,還能對什麼有興趣?」 丁元英面無表情,下意識地將手伸進衣服口袋裡去摸煙和打火機。煙和打火機都在芮小丹下車的時候裝進了包裡,她拿出來遞給他。河堤上有風,丁元英用雙手捂著打火機點上一支煙,默默地抽著,默默地望著眼前的村莊,腦子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芮小丹說:「要做事就需要資本,如果股票真能賺到一倍以上的錢,我用酒店股份抵押至少能向歐陽借30萬,我借父親的錢先不還,再加上這個錢一倍以上的增值,理論上這一塊你就有70萬可以支配,這是個能賠得起的基數。即便股票略有虧損及時出逃,也能籌集到50萬。錢多你想錢多的幹法;錢少你想錢少的幹法。我有工作,能養活自己,如果你真是扔塊饅頭就行,我連你也養活了。」 丁元英抽著煙思索了一會兒,說:「這世上原本就沒什麼神話,所謂的神話不過是常人的思維所不易理解的平常事。」 芮小丹說:「真是神的神,還神嗎?但是如果要把幾十萬挨家挨戶都發了,你吩咐我去做就行了,不必勞你大駕。按你的邏輯,王廟村這麼窮應該是文化屬性的必然產物,但是如果一個神話改變了這裡,那你就得告訴我這又該是什麼文化屬性。」 丁元英仍然長久地沉思,等那支煙抽到只剩下1/3的時候,他側身向前挪了半步將芮小丹摟在懷裡,撫摸著她的長髮說:「聰明如你的女人,不多。奢華如你的女人,也不多。謝謝你這麼在乎我。」 芮小丹心裡湧起一股溫柔,她把臉貼在他的胸前,說:「我就是在乎你,這事往最壞裡說也能把你多留些日子。」 丁元英拍了拍她的頭,換了一種輕鬆的口吻問:「拿了人家多少好處?」 芮小丹忍不住笑了,抬起頭說:「一袋棗和一袋花生,還吃了人家一頓飯,但是我沒那個覺悟,誰都別往這上面貼金。如果你有這個覺悟,那就另當別論了。」 丁元英說:「如果條件允許,這件事可以嘗試,但肯定是個錯誤。」 芮小丹問:「為什麼?」 丁元英說:「無論做什麼,市場都不是一塊無限大的蛋糕。神話的實質就是強力作用的殺富濟貧,這就可能產生兩個問題,一是殺富是不是破壞性開採市場資源?二是讓井底的人扒著井沿看了一眼再掉下去是不是讓他患上精神絕症?」 芮小丹說:「這事客觀上畢竟是扶貧,難道扶貧還有錯嗎?至於市場競爭,凡是合法的就是社會可以接受和允許存在的。先別去假設多麼高的道德,站在一個員警的立場,這個社會只要人人能遵守法律就已經非常美好了。」 丁元英扔掉那個將要燃盡的煙頭,意味深長地說:「行,先瞭解瞭解情況。」 芮小丹覺得,雖然此刻只是遠遠地在談一種意向,但是「殺富濟貧、精神絕症」這些詞似乎已經讓她嗅到了一股「招招見血、劍劍封喉」的寒氣,或許這就是競爭?這就是人們所常說的商場如戰場? 她挽住他的胳膊一伸手打開車門把他塞了進去,自己隨即也上了車。臨走時她又往車窗外看了看,那眼神似乎在說:今天是歷史,這條河堤就是見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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