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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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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農也端起酒說:「九哥,兄弟臭嘴,道個歉。你開張大吉,咱也祝賀一下。」 老九又跟葉子農碰了一杯,說:「子農話不中聽,可都是大實話,謝謝!」 法國大餐優雅、紳士,美食和情調是不可分割的一體,講究的就是享受這個過程,而不是填了肚子就拉倒,一頓飯吃上幾個小時是很平常的事。 一瓶酒喝到一半的時候,老九漸漸話多了,說:「子農,見路不走,真好哇!九哥是嘗到甜頭了,難怪內地這邊老說實事求是,羅家明不識貨呀。」 戴夢岩說:「羅家明就沒懂,也不怪他,是不好懂嘛,我就沒懂。」 老九說:「掙脫思想枷鎖,好說不好做啊。」 戴夢岩笑笑說:「那麼容易掙脫的大概就不是枷鎖了吧。」 葉子農說:「一個人都難,一個國家就更難了,以前的《紅旗》雜誌改成《求是》,其實就是一次了不起的大轉折。」 老九說:「我這次來一是報喜,二是就想跟你說說話,就像在北京那次一樣。」 葉子農說:「九哥,此一時彼一時啊,當初在紅川到底是誰難為誰呀?」 老九說:「我難為你,我難為你。」 葉子農說:「終於平反了,心理平衡了。」 老九對戴夢岩說:「你看看,他到現在還記仇呢。」 葉子農說:「俺當然記仇了,你忘了在北京你是咋歹毒俺的。」 老九說:「明天吃了我的炸醬麵,這事就不許提了,行嗎?」 葉子農說:「行,成交。」 老九對戴夢岩說:「夢岩,到了北京你可要去店裡給俺捧場啊。」 戴夢岩說:「只要九哥不嫌我多事,我沒事就去吃。」 儘管葉子農在吃飯上不是個擅長持久戰的人,但這頓飯也吃了近兩個小時,一方面是法國大餐的程式繁瑣,一方面是心情愉快。 吃過晚飯要先送老九回酒店,老九喝酒上頭,滿臉通紅。 出了餐館大門,走幾步剛下臺階,大家都聽到了一個沉悶的聲音,接著又是一聲,但是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只有葉子農感覺到了,他看了看前方,馬路對面是一座大樓,密密麻麻很多窗戶。他又低頭看了下胸前的血,說了句:「還真他媽抬舉我。」身體就支撐不住了。 老九看到葉子農倒下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腦子「嗡」地就炸了,身上那點酒勁也驚去了一半,他本能地喊了一聲:「快叫救護車!」瘋了一樣沖進餐館打電話。 葉子農是被子彈射中了,沒有聽到槍聲,聽到的只是子彈擊中身體的聲音,子彈應該是自上而下打來的,避開了街上的車輛和行人,這顯然是預先埋伏好的狙殺。 戴夢岩抱住葉子農,隨著他倒下的身體斜跪在臺階上,讓他仰靠在自己腿上,左手臂托著他的頭部,眼看著他胸部白色的運動衛衣被不斷湧出的血染紅了一片,她手掌沾上的血鮮紅鮮紅的,還帶著葉子農體溫。她直愣愣地看著自己滿手的鮮血,無可自控地憤怒了!儘管她無數次假設過類似的情景,儘管她理性上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但是當這一幕真實發生的一瞬間,她還是崩潰了,她完全失去了理智。 她本能地、歇斯底里地哭喊道:「為什麼?為什麼呀?」 葉子農吃力地抬手輕微擺了擺,吃力地說:「都是人的那點事,沒啥為什麼。」然後微弱地念叨,「說你老土吧,你還不願意。」最後的「意」字已經微弱到沒有力氣出聲了。 戴夢岩並非不知為什麼,但失控的本能還是讓她撕裂地喊了。 她明白葉子農的意思。 葉子農曾經跟她說過:你、我、奧布萊恩,世上所有的人,只要人性沒發生質變,就都是人的那點事,只是隨著條件的變化以什麼形態呈現而已,已有的日後必有,已行的日後必行。《聖經》跟你說這個啥意思呢?知道點,大驚小怪就少點,心態就平和點。 她的心態沒能因為葉子農的話有任何一點平和,但至少她不喊了,她沉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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