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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2

  1992年1月26日柏林時間下午3點,葉子農一出門就被記者包圍了,不知從哪裡一下子冒出來20多個記者,仿佛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一片話筒,一片黑壓壓的鏡頭,一張張迅速翕動的嘴巴……瞬間就把他淹沒了。

  有問:請問您是什麼時候加入NRG民主聯盟的?

  有問:請問您收到警方傳喚了嗎?

  有問:請問您作為聯盟政治部長,又是中國人,您是怎麼看待對華人權提案的?

  有問:請問您打算回國應訊嗎?

  ……

  葉子農是要打車去柏林泰格爾機場的,他要先到法蘭克福,再乘晚上9點的航班從法蘭克福飛往北京。儘管他知道他躲不開媒體了,也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當這一幕真的發生的時候,他還是從心底裡反感、排斥。提問者大多用漢語,也有用英語和德語的,提的問題也大多集中在NRG聯盟和刑事傳喚。葉子農走到路邊攔截計程車,一言不發,不管是方便回答的還是不方便回答的,一律不予回答。

  路上來了一輛計程車,車是攔下了,但是他卻上不去車,七八個記者堵在前面連車門都打不開,計程車司機等了一會兒,等得不耐煩了,開車走了。葉子農沖著計程車喊了兩聲想讓車停下,這時身後被人群擁擠了一下,身體突然就失去了重心,腳下一滑摔倒了,幸虧路面都凍住了,衣服還算沒弄太髒。

  葉子農雖然馬上被人扶起來了,但還是火了,說:「靠!動粗啊?」

  一個記者忙說:「沒有,沒有,剛才擠了一下,不是故意的。」

  葉子農被記者圍在圈裡出不去,又不能這樣耗下去,給逼急了,拿出兩張機票向記者們示意,說:「各位,我要趕飛機,請行個方便,拜託!」

  記者對著兩張機票一通狂拍,根本沒有讓路的意思。葉子農只好來野蠻的了,撞開一道縫沖了出去,沿人行道疾走,試圖甩開記者。記者則窮追不捨,一邊追逐一邊提問。

  一個男記者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問:「您是說您現在是去中國嗎?」

  葉子農邊走邊沒好氣地說:「是回。靠,回和去搞不清楚。」

  又一個記者問:「您是去接受傳訊嗎?」

  葉子農說:「正在去,被你們阻攔了。請不要妨礙我遵守法律。」

  一個女記者問:「請問您認為自己有罪嗎?」

  葉子農說:「我認為管屁用?得法律認為。」

  一個歐洲記者用英語質問說:「法律也是由人操作的。」

  葉子農用英語說:「那你就好好奮鬥吧,等你當了上帝就取締法律。」

  一個高大的歐洲男記者問:「請問您對民主有什麼看法?」

  葉子農說:「你他媽走開不妨礙我了,就是民主。」

  那個女記者又問:「您很喜歡說話帶髒字嗎?」

  葉子農說:「等你也這樣被圍堵了再來問我。」

  ……

  他又攔住了一輛計程車,這次他有經驗了,一直做手勢讓車子緩行,直到拉開車門的那一刻車子才完全停下,迅速鑽進車裡,逃走了。

  3

  葉子農傍晚到了法蘭克福,一出機場又被另一群記者圍住了,顯然這些記者是事先得到消息的。葉子農煩得連罵人的心情都沒了,一句話都懶得說,任憑記者追逐著。他去了一家高級飯店,飯店的保安把記者擋在了外面,這頓飯他慢條斯理吃了一個小時,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付過帳返回法蘭克福機場,辦理登機手續。

  葉子農持的是頭等艙機票,還沒登機就先感受了頭等艙機票的規格,頭等艙候機室從裝修到設施都十分精緻,有舒適的沙發,有免費的飲料和小食品,有漂亮小姐周到的服務,就連登機也享有優先權。葉子農沒坐過頭等艙,登機之後才見識了一回,頭等艙與商務艙是分開的,隔著一道門,座椅寬大舒適,座椅周圍的空間也寬敞許多。

  頭等艙裡空蕩蕩的,連同他在內只有3個乘客,散坐在各自的座位上。他是非常懼怕長途旅行的,他的辦法就是睡覺,這是他長期以來養成的在任何長途交通工具上的習慣,只要一上座位就條件反射地想睡覺。此時飛機還沒有起飛,他系好安全帶閉目養神,不時聽到有空姐走動,還有空姐接待遲到的乘客,這些都不影響他休息。

  忽然,他感覺到有人碰了一下他的胳膊,觸碰的用力和方式明顯是刻意的,這顯然不是空乘人員的所為。他睜眼一看,愣住了,竟是戴夢岩。

  戴夢岩就站在他旁邊,笑著,手裡還拎著一隻挎包。這個在影視作品裡屢見不鮮的一幕竟在他眼前真真地發生了,他怎麼也不能去想戴夢岩對自己說過的話竟可以不算數,他這才明白戴夢岩堅持為他買機票的真實意圖。

  葉子農說:「有點恍惚,分不清是電影還是噩夢了。」

  戴夢岩坐下,以反譏的口吻說:「比噩夢還糟啦,是噩夢成真。」

  葉子農說:「坐一邊去,當是偶然撞上的,還來得及。」

  戴夢岩說:「除非飛機掉下去把我摔到那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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