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豆豆 > 背叛 | 上頁 下頁
二八


  夏英傑從廚房出來,將熱氣騰騰的茶水端上,給在座的每人倒上一杯,看見桌上的化妝品便責怪道:「王先生,你大老遠來看一坤,心情已經盡到了,還買東西幹什麼。」

  王海嘿嘿地笑著說:「我沒有多少文化,是個粗人,不會買東西,也不會送東西,如果有的失禮怕地方還請嫂子多原諒。」

  「打住。」夏英傑笑著說,「以後不許叫我嫂子,我還沒轉正呢,說不定哪天一紙休書扔過來,讓我怎麼下臺?」

  夏英傑的語氣裡多少含點抱怨宋一坤的意思。宋一坤全當沒聽見,起身去書房取了一千元現金遞給她說:「今天吃飯,你肯定借江薇的錢了,馬上還了。」

  江薇笑道:「錯啦。今天碰上個正人君子,那書商怕將來在交易上補人情,所以各吃各的,沒花多少錢。」

  夏英傑接過錢說:「這錢還得用,因為林萍來了,剛巧和王先生坐的是同一班飛機,還帶著她的男朋友。我得去南都飯店照應一下。」

  「林萍?」宋一坤記起來了,問,「她來幹什麼?」

  「她要出國了,來道別。」

  「坐飛機來道別?」宋一坤忍不住微微一笑,「譜兒不小嘛。」

  夏英傑說:「我晚上得陪林萍吃飯,管不了你們了,就委屈你們一下自己搞點吃的。江薇下午還有公事,我順路就過去了。」

  江薇說:「我晚上有飯局,如果太晚就不能接王先生了。」

  「王海坐計程車回去。」宋一坤說。又對夏英傑說:

  「把東西收了,忙你的事吧。」

  夏英傑找了一隻禮品袋,將桌上的化妝品和巧克力全部收進去,只剩下兩條煙,然後提著袋子與江薇一起走了。

  屋裡頓時安靜下來。

  宋一坤把王海帶來的香煙拆開,取出一支點上抽了幾口說:

  「不錯,就是勁兒小了點。」

  王海問:「坤哥對我不太滿意,是嗎?」

  「是的。」宋一坤說,「把金龍打成殘廢,太過分了,他現在妻離子散,這輩子算完了。」

  「哪是他自找的。」王海不服氣地說,「偷稅是我幹的,既然坤哥替我頂罪了,我總得給你一個交待,不然我成什麼人了?再說,連補帶罰那麼多錢,你被判了,公司垮了,這麼大的損失,他劉金龍還不該負點責任?」

  「算了,過去的事不提了。」宋一坤壓抑地歎了口氣,問道,「你在江州日子不短了,沒到林楓家裡去看看?」

  「看了。」王海說,「你出手就是一萬,我給少了拿不出手,也給了一萬。其實,我的日子也不好過。」

  「那是你胃口太大了。」宋一坤說,「你把紅旗都插到維也納了,又殺回來幹這麼大的場面,資金緊張是正常的。」

  王海想說「根本不是那碼事」,可話到嘴邊又不好意思說出來,只是含糊地笑了兩聲,轉而道:「一晃快兩年了,坤哥一覺睡了這麼久,聽說懶得連翻身都得讓人幫忙,是不是該動動了?」

  宋一坤喝了一口茶,不緊不慢地說:「玉南那邊我委託人搞了一個專利產品,投產以後應該有點效益。阿傑這本書快寫完了,估計也會有一筆可觀的收人,有了知名度以後,前景會更加樂觀。我是既抓物質財富也抓精神財富,一切都按部就班,沒什麼要動的。」

  「哦,是這樣。」王海牽強地附和了一句,流露出的那種心態分明是不願看到這種結果。他打起笑臉說,「坤哥,我可是把醜話說在前頭,有一天我要是混不下去了,就來投靠你。」

  「笑話,」宋一坤說,「你們都是幹大事的,講的是大場面大氣派,不能同我這個奔小康的相提並論。再說我的廟太小,房檐就那麼高,想站直了就得碰破腦袋。」

  「那我就蹲著。」王海呵呵一笑,而後又感慨地說,「要是上海的公司不倒該多好哇,那樣做生意才真叫過癮,好像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錢就從天上掉下來了。我一直搞不明白,你怎麼會知道哪裡有生意,哪裡沒生意?你怎麼知道該找什麼人談,該怎麼談?」

  「多用點腦子,什麼都有了。」宋一坤語氣平緩地說,「中國解放四十多年了,亂哄哄鬥來鬥去,到現在才想起來立法,談何容易,無論怎麼轉軌都存在一個歷史的慣性,所以才需要摸著石頭過河,而越走水越深,摸到一定程度就摸不著了,就需要科學制定導向。這個過渡時期不是每一代人都有運氣趕上的,這就是說,中國到處是機會,到處是漏洞。有資料表明,中國的國有資產每天要流失一個億,這些錢到哪去了?是流進了一部分人的口袋裡。」

  「可惜,沒能流進我的口袋裡。」王海遺憾地搖搖頭。

  宋一坤繼續說道:「按照進化論的說法,在宇宙氣候發生大裂變的時候,一部分猴子適應了地球的變化,漸漸演變成了人,而另一部分猴子錯過了機會,結果過了萬年以後依然是猴子。」

  「我懂,我懂。」王海一連說了兩聲。其實他什麼也沒懂,只是心裡一個勁兒地想:「說什麼也得往坤哥這堆兒裡湊,湊進去就不再是猴子,就能進化成人。」

  他們談了兩個多小時,多半是宋一坤在說。宋一坤的話聽上去似乎很不連貫,像一個缺乏主題的謎,亦動、亦靜,既有四平八穩的輕鬆,又有偶爾一露的鋒芒,像是教給對方的韜略,又像是講給自己的心機。虛實之間,王海像在聽一部天書。

  宋一坤隻字不問王海和孫剛在維也納的情況,也絕口不應江州合資企業的話題,只是兢兢業業地對牛彈琴。

  夏英傑踏著紅色地毯走到六樓西側走廊的末端,林萍的客房門鎖著,漂亮的鎖柄上掛著一個精緻的小牌子,上面寫著「請勿打擾」四個字。

  她只得離開,到一樓大廳的總服務台往客房裡打電話,接電話的卻是楊小寧,他很熱情地說:「林萍正在洗澡,她得準備一下晚上去歌舞廳跳舞。如果夏小姐不介意,請先到我的房間稍等,就在隔壁。」

  「不必了,我在一樓大廳裡等她。」說完她放下電話。借等人的這段時間又去了商務中心,向經理說明情況,提前請了一天假。

  半個多小時以後林萍總算下來了,仍然是那樣豔美,她總能使一部分目光隨著她的腳步移動。夏英傑從大廳一角的沙發上站起身迎過去,兩個人在沙發上坐下。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林萍歉意地說。

  夏英傑笑笑,把禮品袋遞給林萍說,「你老遠來一趟,我也沒什麼東西可送的。剛巧一坤的朋友送來點東西,我看還拿得出手,就借花獻佛了。」

  林萍打開一看,興奮地說:「好傢伙,全是名牌貨,這得不少錢呢。看不出,那個傻帽兒還會買點上檔次的玩藝兒。」

  那個傻帽兒,就是指王海。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