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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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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中以「小姐」相稱,字裡行間不乏惱怒和怨氣,畢竟人命關天地虛驚了一場,但是卻並不妨礙信的實質。無論如何,真情之下他感動了,就範了,這才是最重耍的。 他把信交給林萍,問:「我以後怎麼和她聯繫?」 林萍把一張紙條交給他,說:「這是阿傑讓我交給你的,上面是她的呼機號碼,由她給你打電話,這樣會避免你和她家人在電話裡不愉快。阿傑讓你馬上離開玉南,她哥哥還不知道這件事,怕他知道了以後來找你麻煩。」 「也只能這樣了。」宋一坤無奈地說。 林萍便告辭回去交差了。 屋裡只有他一人了,他吐口長氣舒緩一下堵門的胸口,渾身乏力地躺倒在床上,從衣袋裡摸出通迅錄查鄧文英在北京使用的手機號碼。然後一伸手把床頭櫃上的電話放在胸口上,開始與鄧文英聯繫。 解除婚姻關係,他和鄧文英都必須在江州見面。 宋一坤沒能按原定路線繼續他的家鄉之行,而是被迫退回江州。與其說退回,倒不如說落荒而逃更確切,至少他這樣認為。 情況突變使他不得不對自己所面臨的形勢重新作出估計,然而當務之急最讓他掛心的卻並不是他自己,也不是夏英傑,而是司機馬志國。在他心目中小馬還只是個孩子。他知道自己可能要過一段艱苦、動盪的生活,但是這種生活顯然不適合一個孩子,小馬已經夠「動盪」了。 小馬雖與他同回江州卻並不知道所發生的事情。他們住在江州一家極普通的小旅社裡,連小馬也能感覺到:情況不妙。 兩天后,鄧文英按照宋一坤指定的地點準時來到江州博物館門口,這裡是一片廣場,開闊而又清靜。只是刮起了西北風,樹木搖來晃去,滿地的枯葉被風吹著發出荒涼的響聲。 兩輛轎車在相距不到十米遠的地方停下,兩人下車後都往前走了幾步。鄧文英被寒風吹散了頭髮,她皺著眉頭問:「怎麼選這種地方?」 「這裡清靜,我沒想到會起風。」宋一坤說。 鄧文英往四周掃了一眼說:「我知道你不喜歡咖啡廳一類的地方,附近有家西餐館我們可以去避避風,按照老習慣還是我來請客,就算你陪我吧。」 這家西餐館地方非常寬敞,鋪著大紅地毯,牆上掛著許多色彩鮮豔的油畫,所有陳設都具有濃郁的西洋風格,服務小姐是清一色的俄羅斯姑娘。這裡燈光柔和、環境優雅舒適,的確是談話的好地方。 但是宋一坤的狀況已經不允許他這樣消費了。 選了一張桌子坐下,鄧文英點了飯菜酒水,服務小姐很快就給上齊了。宋一坤喝了一口啤酒,開門見山地說:「我的情況你都瞭解,連車算上一共五十萬。我在上海收了五萬利息,除去打點人情和必要的開銷,大概還剩下一萬六千元,就不包括在內了。現在我們就按五十萬來談。」 鄧文英心情不好,只是喝酒,沒有動面前的菜,說:「我記得你說過兩句話,一是離婚不可改變,二是馬上離婚不夠現實。你無非是怕資金拆散了影響整個投資實力,可你剛出獄就改變主意,我想大概是夏小姐給你鬧出事來了。」 宋一坤慢慢地轉動著面前的啤酒杯,問:「何以見得?」 「都是女人,基本招數總會懂一點。」鄧文英冷笑一聲說,「從表面上看好像是她成全了我,使我得到了所需要的資金。但是你給我的只是婚姻法所規定的這一次,可你卻要給她一輩子。這樣一比較就看出了她的聰明和遠見。」 「我現在需要自由,可自由掌握在你手裡。」宋一坤說。 「女人也只有在這一刻才能顯出點權威。」鄧文英自嘲地搖搖頭,說,「按法律,你我各分二十五萬。我以前要求把你的那部分份給我一年,現在我讓一步,給你留下十萬做生活費。一年後我還你十五萬咱們就兩清了,夫妻一場你總不至於跟我算利息吧。如果你同意這個方案,我們明天就去辦理離婚手續。」 「我同意。」宋一坤點點頭,然後說,「我有個協議之外的問題想和你商量,就是司機小馬的出路問題。」 鄧文英問:「你原來打算怎麼安排他?」 宋一坤說:「小馬拿到正式駕駛執照還不到一年,需要鍛煉,這是他的基本生存技能。另外,我有心讓他學幾項專長,像烹飪、電腦打字之類,這對他將來獨立有幫助。但是現在不行了,我甚至對解決他的基本食宿都有困難。」 「你還有十萬元,怎麼不行?」 「那錢我借給方子雲了,詩人的日子不好過,他想先經商掙錢,以商養文,曲線救詩。」 「既然情況發生了變化,你完全可以向他說明情況,把錢收回來。」 「借給別人的錢再收回,這種出爾反爾的事我做不出來。」宋一坤並不急躁,「我並沒有要求你,而是與你商量,我是怕這孩子跟著我受委屈,對他成長不利。如果你不同意我也不勉強。」 「我並沒有說不管,我既然要辦公司總得用人,不會多他一個,至少他還能給我開車。」 鄧文英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然後問:「聽你的口氣,你以後並不打算把他帶在身邊,對嗎?」 宋一坤點點頭,沉思了一會兒說:「我周圍的那些人太有頭腦。我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燈。小馬文化程度不高,沒有多少社會經驗,很樸實,如果長期和那些如狼似虎又狡詐的人在一起,我擔心會毀了他,那種險惡環境他根本駕馭不了,只有被同化的可能。」 「王海說過一句話,跟坤哥做生意比搶銀行還來勁。所以我能理解你對小馬的擔心。」鄧文英說完,又道,「這麼說我算是好人了。」 「我從來沒說過你是壞人,也從沒說過自己是好人。」宋一坤認真地說,「我們是兩條十字交叉的直線,註定了要在一點上相交,也註定了各奔西東的軌跡。」 「走到這一步,是誰對不起誰呢?」鄧文英似乎要討個公道。 「不存在這個問題。」宋一坤說,「你我的結合本來就是一場誤會。從我這方面講,一是缺乏自知之明,二是沒有經驗。從你那方面講,你的家庭和出身使你具有天然的優越感,是貴族階層,這就決定了你對我的期望值。我是在社會底層掙扎的人,忍受的鄙視大多了,所以就特別希望得到尊重,但是你做不到這一點。用馬克思的理論來解釋,這是階級本性。」 兩人又是不歡而散,但問題解決了。 小馬一直等在飯店門口,他伏在方向盤上想心事,種種跡象表明:大哥出事了,而且很可能波及到他的生存。這使他非常不安,但他決不打聽,他已經習慣了沉默。 宋一坤從飯店裡出來,上車時他一反常規坐在了前排,這就意味著:他有重要的話要對小馬講。車子啟動後他對小馬說:「從明天起這輛車就歸鄧總所有了,你明天開這輛車跟她走,過幾天去北京。以後你的工作和生活由她安排。大哥這邊出了點事情,眼下照顧不了你。也許我的情況會很糟,你得有思想準備。」 「大哥……」小馬剛要說什麼,卻被宋一坤的手勢制止了。 「什麼都別講,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宋一坤很傷感,他點上十支煙默默地抽了一會兒,這才說:「你跟著我也幫不上忙,反而添亂,也影響你自己。你不是那種賭命的人,也不該賭命,你該去過正常人的生活。我不會對你撒手不管的,一旦條件允許,我會幫你幹點獨立的營生。男人要靠自己打天下,往最壞的方面考慮,朝最好的方向努力。」 「大哥,我記住了。」小馬重重地說。 「你工作這幾年存了多少錢?」宋一坤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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