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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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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英傑讓林萍坐下,說:「這半年來我每個月都要出去幾天,家裡人以為我出去採訪,報社以為我出去旅遊或生病,其實我每次都是去上海看一個人。這件事我不想讓外人知道,你能保證嗎?」 「我要是告訴第二個人聽,我不是人。」林萍舉起右手起警道。 夏英傑搖搖頭,說:「你只能告訴一個人,就是我爸爸。而且明天一早就去他辦公室講給他聽,講完就沒你的事了。」 「這好辦。」林萍問,「我說什麼呢?」 「按我的話去說。」夏英傑告訴她,「我半年來瞞著家裡和單位五次去上海,是看望看守所裡的一個犯人,他有老婆可沒工作。十六號他放出來了,我和他一起住了三天,今天他跟我一起回來,我把這邊的事情料理一下準備跟他離家出走,就算出去流浪吧,因為還不知道往哪裡去。你告訴我爸,今天晚上我沒和你住在一起,只是回宿舍換了幾件衣服就去東方大酒店了,和他睡在一起。」 「你瘋啦!」林萍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本能地說,「這種事瞞還瞞不住呢,你反而……」 「讓你說你就說。」更英傑平靜地補充道,「你告訴我爸,這幾個月來你一直勸我,但是我聽不進去,你只好出賣我了。記住,你要單獨和我爸談,不能有任何第三者在場。」 「你是不是真瘋了?」林萍仍然不敢相信。 「現在說不明白,以後你就懂了。」夏英傑說著動手拉開被子躺下,她太困了。 「阿傑,他真有老婆嗎?」林萍還想打聽。 「明天再談,我真堅持不住了。」夏英傑吃力地答了一句,閉上眼睛睡了。 「不可思議。」林萍輕輕嘟噥了一句。 休息一夜,夏英傑的精神好多了。 早晨,她踏進報社大樓在過道的出勤考核表看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名字後面的小黑旗最多,分數也最低。她自嘲地一笑走開了,卻沒有去辦公室,而是去附近一家五金商店,買了一把又尖又利的刀子放進皮包裡。 回到報社時,在樓梯口遇見林萍。 林萍緊張地壓低聲音說,「見到你爸爸了。」 「怎麼樣?」夏英傑忙問。 「臉都黑了,後來又變白了,他馬上就會來找你。」 夏英傑拿出三十元錢遞給林萍說:「你在辦公室留點神,從我跟老爹離開報社算起,一小時後你坐的士去我家。記住,不是我讓你去的。」 「這事我能辦好。」林萍把錢推開,擔心地問,「阿傑,你不會出事吧?」 「沒事。」夏英傑故意輕鬆地笑笑,說,「謝謝你這麼幫我,我會記住的。」 「那好吧,我上班去了。」林萍將信將疑地走開了。 按照宋一坤的安排,夏英傑此刻應該待在宿舍裡等著小馬送電腦和磁片,然後一起吃午飯。但是,她現在把那些都統統置於腦後,她有自己的安排: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她知道將要發生的事情,甚至可以想像出父親被激怒之後那種可怕的神態。其實她的心情非常緊張,她所表現出來的只是表面上的平靜,她需要父親從她平靜的表情裡感受到她的決心,她的不可動搖,從而默認她的選擇。她覺得自己已經是一個賭徒了,她把自己的生命、前途、名譽全部押在了這場賭局上,一勝俱榮,一敗俱損。 她走進辦公室與同事打了幾聲招呼,然後坐在桌子前拿起一張報紙,而眼睛卻一直注視著窗外。果然,一輛伏爾加轎車駛進報社大院,她太熟悉那輛車了,從車裡下來的正是她父親——一個五十多歲很有學者風度的知識份子,此刻他一臉陰沉,目光裡注滿了壓抑的憤怒。 更英傑急忙下樓,見到父親後一臉甜笑說:「爸,您怎麼來了?我在樓上一眼就看見了。」 「來找你。」父親冷冷地說,「上車吧,你媽這會兒也在家等你。」 夏英傑故作茫然的樣子,順從地上車。 由於司機在場,父親一言不發,車內只聽見輪胎與路面磨擦發出的「沙沙」聲。 夏家住在二樓,面積七十多平方米,傢俱不多但很講究。夏英傑一進門就看見母親坐在客廳裡抹淚,而父親則把兩道門都關上了。 夏英傑明知故問:「媽,您怎麼啦?」 「你幹了見不得人的事,還有臉問哪!」父親一反往常的斯文,指著女兒的臉怒喝。 夏英傑愣了一會兒,擠出兩個字:「林萍?」 母親抱著一線希望問:「林萍說的事都是真的嗎?」 「是真的。」夏英傑低聲回答。 惱羞成怒的父親揮手朝女兒臉上打去,然而動作只做了一半就在空中僵住了,二十多年的寵愛使他即便在這種時刻也捨不得打女兒一下。他無力地垂下手,從衣袋裡摸出一支煙點上,而香煙卻在他的兩指間不停地顫抖。 夏英傑的眼淚猛一下湧了出來。在父母的心目中,她是公主、是掌上明珠。她真希望父親的手打在自己臉上而不是停在空中,只要能使父親的心好受一些。她想對父親說點什麼,卻找不出一句雙方都能接受的語言。 「你爸這張老臉讓你給丟盡了!」母親流著眼淚說,那語氣裡包含著徹骨的失望。 沉默了片刻,父親痛心地說:「你生在知識家庭,受過高等教育,又是記者職業,自尊自愛的道理無需我們多講,正因為我們相信你的自主能力,所以也從不過問你的工作和私事。這幾年你確實幹得不錯,可怎麼就出了這種事情呢?」 「我沒拿過他一分錢,用的都是自己的錢,而且他馬上就是窮光蛋了。」夏英傑直截了當地說。 父親長歎一口氣說:「已經發生的事情先不追究,重要的是以後,現在刹車還來得及。道理你都懂,阿傑,當著你媽的面表個態吧。」 夏英傑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父親欲將發作,但又極力按捺住了,說:「好吧,退一步。我不評論那個人的身份,也不反對你的選擇,但是在他離婚之前你必須中止與他來往。你既不能做第三者干擾他人婚姻,更不能跟他出走犯重婚罪。法律、道德總要講吧?」 夏英傑站著沒動,只是把肩上的皮包帶子往里拉了一下。她的緘口不言使空氣裡驟然充滿了火藥味。 「你是說非得放棄一切去給那個男人做小老婆?」父親額頭漲起了青筋,再一次質問。夏英傑依然沉默。 父親絕望了,經過一陣可怕的壓抑之後,突然他像一頭發怒的獅子抓起茶杯朝電視機狠狠砸去,杯子應聲炸成碎片,電視螢光屏也頓時爆裂。顯然他已經無法控制自己了,情急之中揮手朝自己的臉上打去,一邊咬著牙說:「我沒養好女兒,我有罪、有罪……」 母親急忙上前抓住丈夫的雙手,回頭對女兒喊道:「阿傑,你要把你爸氣死呀?」 夏英傑此時竟表現出令人難以置信的鎮靜,她擦了一把眼淚悄然走進自己的臥室,輕輕關上門。隨後,屋裡傳出一聲極度壓抑而又極度痛苦的呻吟,接著又是一種沉悶的響聲。像是某種物體倒在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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