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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上水鄉本就不大,警車動靜驚動了周圍村民,圍觀人群也越來越多。

  抓捕行動已經完成,為了最大程度保護受害者,按照計畫,由許詡、姚檬等人,與幾名刑警一起,先行護送受害者回警局。

  運送受害者一共兩輛麵包車。姚檬跟兩名刑警坐一輛,許詡坐另外一輛。許詡將幾名少女和兒童攙扶上車,一抬頭,就見另一輛車前,兩個成年女子跟著姚檬也上了車。

  許詡看著他們,稍稍感覺有哪裡不對勁。但具體是什麼,又說不上來。

  這時劉廳跟名刑警一起走過來,邊走邊說:「剩下的交給小季,我給他管後方、安撫受害者。」抬頭看著許詡:「你就是許詡?走,我們路上聊聊。」

  ——

  麵包車駛過短短一截國道,進入鎮上。轎車、農用車、行人甚至牲畜逐漸多起來,嘈雜又紛亂,車行速度不得不減慢,兩輛麵包車的距離也逐漸拉開。

  劉廳在給省廳領導打電話:「可惜沒抓到『嚕哥』……對!繼續在全省全國範圍通緝,絕不能讓他逍遙法外!」

  掛了電話,劉廳轉頭看向許詡:「你是楊清林的師妹吧?」

  許詡微微一怔,點頭。

  楊清林是她在犯罪心理系的師兄。也就是當年,似乎對她表白過的人。

  劉廳眼中浮現笑意:「清林現在是省廳重點引進的骨幹人才,在幾次大案中,他的犯罪心理分析,起到非常關鍵的作用。不過他說,你的水準比他還高。他是個不會講話不講謊話的人,只對你很讚賞。我個人對犯罪心理在中國的應用,也很感興趣。有機會我們叫上清林,好好聊聊,」

  劉廳的話已經算是領導垂青了,然後出乎她的意料,許詡沒有答話。她低著頭,兀自不知在想什麼。忽然抬頭看著劉廳:「劉廳,我懷疑『嚕哥』是女人,她假扮受害者,混在前面那輛車上。」

  劉廳一怔,臉色沉肅下來:「為什麼?」

  許詡提到剛剛看到的其中一名年輕女子,然後說:「她穿兩寸的高跟鞋,頭髮有點濕沒幹,指甲剛剛修剪過指甲油很鮮亮乾淨,還有,外套不太合身。」

  她這麼一說,劉廳看向後車廂其他女子:個個回頭土臉,衣服看起來有些天沒換了,腳下穿的都是運動鞋或者平跟鞋,有的乾脆沒穿鞋——這一批受害者輾轉千里被賣至上水鄉,早已受盡折磨。

  就在這時,劉廳的手機響了,是季白:「劉廳,我們懷疑嚕哥在受害者裡。可能攜帶槍支,你們當心,先穩住,不要打草驚蛇。我們馬上趕過來。」

  劉廳和許詡同時抬頭望去,面前鄉鎮馬路熙熙攘攘,前頭一輛麵包車拐了個彎,駛入岔路口。

  「立刻打電話!不要驚動嫌疑犯!」劉廳沉聲下令。

  另一輛車上的刑警接到電話,相當吃驚:「壞了!我們剛停車,剛才有一名兒童哭著鬧著要上廁所,現在姚檬陪那名兒童、還有另一名女子上廁所了。對,那個女的就是長髮,穿的好像是高跟鞋!」

  許詡當即拿出手機,首先看到的是季白髮的一條短信:「小心。」她沒回復,而是立刻撥打姚檬電話。姚檬接起時還很沉靜:「許詡,什麼事?」

  三分鐘後,眾人趕到公廁外,姚檬臉色發白的牽著一名兒童站在原地,而她身後的公廁裡,一側窗戶被人砸開,「嚕哥」早已不見蹤跡。

  劉廳臉色鐵青的盯著姚檬:「搞什麼名堂!」

  §第34章

  清晨,大雨嘩啦啦砸在窗櫺上,整座小城籠罩在一片陰沉水霧裡。

  縣公安局的會議室裡,刑警骨幹們圍著黑色長桌,沉肅而坐。

  本次行動收穫頗豐,幾天來共抓捕嫌疑犯三十余人,解救受害者四十余人。只是「嚕哥」依然如大海撈針,不知所蹤。

  公安廳下達指示,全省範圍發佈通緝令,實行大規模搜捕。而季白帶領的行動小組的任務暫告段落,今天就解散,各自返回崗位,等待指示。

  季白做完簡短的總結報告,就請劉廳給大家講話。

  劉廳向來以雷厲風行、聞名全省公安廳,這次也不例外。

  肯定了這次行動的成果和價值後,她話鋒一轉:「但這次行動,不能說是成功的,甚至可以說最後關頭功虧一簣。『嚕哥』,這個公安部被點名的悍匪,因為某些同志的疏忽,竟然從我們眼皮下逃走了。」

  雨聲如鼓點密集,整間辦公室顯得更靜了。

  姚檬整個人坐得筆直,臉一陣紅一陣白。

  劉廳的目光停在她身上,毫不客氣的說:「姚檬,破例讓你和許詡這樣的見習員警參與行動,就是希望你們發揮專業作用。但是,嚕哥就在你的車上,你竟然一點沒有察覺,還讓她一個人進入廁所,輕易逃脫。這種錯誤,我無法容忍。回去之後,我會向你們局長提出要求,必須就這件事給予責任人處分。我也希望你好好反思,今後提高專業性,絕不能讓類似錯誤再發生。」

  姚檬的眼淚奪眶而出,頭埋得低低的:「……是,劉廳。」

  劉廳這人向來對事不對人,批評完了,看小姑娘委屈的模樣,氣倒也消了大半,對季白說:「我沒有意見了,散會吧。」

  季白抬眸看著她,沉聲說:「我不同意給予姚檬處分。」

  眾人安安靜靜,唯有窗外雨聲大作。

  姚檬恍恍惚惚抬頭,淚眼朦朧看著季白。他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背後是窗外昏暗的天色,而他的臉是那樣平靜而堅定。

  劉廳沉著臉不說話。季白跟沒看到似的,繼續平平穩穩的說:「這件事,姚檬的確有疏忽。但她畢竟是見習員警,缺少實戰經驗。綜合她在本次行動中的全部表現,我認為她的表現基本是優秀的。」

  屋內更加安靜了,許多年輕刑警大氣也不敢出。老刑警則個個面不改色,仿佛感覺不到現場氣氛的緊繃。

  這時,大胡輕咳一聲,嘀咕:「我同意季隊的看法。」許詡點頭:「我也同意。」她的聲音比大胡更清脆。

  姚檬坐在兩人中間,把頭埋得低低的。

  劉廳掃一眼他們,又盯著季白:「按你這麼說,讓『嚕哥』逃走的責任,就這麼算了?」

  季白:「我是行動總指揮,如果要追究責任,我來承擔。」

  劉廳「啪」就摔了手裡的本子:「季白!你真以為我不能處分你?」

  季白神色淡淡的沉默著。其他人也都不做聲,辦公室裡氣氛瞬間僵到了極點。

  忽然,姚檬哽咽抬頭:「是我的責任,要處分就處分我,跟他……跟頭兒沒關係。」

  屋內愈發沉寂,只有姚檬極低的啜泣聲。

  這時,另一位來自省廳的幹部笑了:「看把小姑娘嚇的,別哭了……季白,劉廳也是為了提高你們霖市隊伍素質,才嚴格要求。在省廳,平時誇你誇得最凶的就是劉廳,怎麼會真的處分小師弟?」季白和劉廳都是公安大學刑偵系畢業,也算有同門之誼。

  他又看向劉廳:「我看季白說的也有點道理,要不回去再商量商量?」

  季白點頭:「您說得對,是我講話太沖,不注意方式。劉廳,你消消火。」

  劉廳剛才也是在氣頭上,現在觸到季白坦然的目光,火倒也有點發不出來了,只繃著臉說:「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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