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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那是敵人的生力軍。

  他們望了過來。

  破月正在遲疑,身旁的劉都尉已一聲暴喝:「殺!」

  身後的士兵們已一溜煙沖了上去。

  「大胥援兵到了!快逃命啊!」前方逃竄的士兵還在狂喊。

  那四五百生力軍,望見劉都尉等人身後,塵土滔天、屍橫遍野,而自己這邊的人,個個面無人色四處逃竄。

  他們只稍稍猶豫了片刻,轉身也開始跑。

  這絕對是大胥戰爭史上最詭異的一次戰役。連後世的史學家,也解釋不清楚,數千大軍,竟然任一支百餘人的隊伍宰割。當時若是有一支部隊掉頭跟他們對打,他們就無法再向前。

  可是誰都想逃命,這種情緒一旦感染開,千人不過散沙一盤。

  誠然,五國聯軍魚龍混雜,是赤兔營能夠制勝的主要原因,但是這一百人打開城門,追出去足足百餘裡,也令人難以置信。

  其實破月並不想跑出去這麼遠,太危險。

  但事實上,他們面臨的就是個多米諾骨牌——剛想收手,就遇到新的敵軍。劉都尉等人是殺紅了眼,破月卻知道,不能退。一退,敵人便會察覺出端倪,反圍上來。

  伏在顛簸的馬背上,破月幾乎可以預感到他們的命運——敵軍縱橫交錯,他們要麼殺光所有敵軍,要麼終於在某處被某支清醒而意志堅定的敵軍全殲。

  他們可能殺死六萬人嗎?不可能。

  所以他們死定了!

  當破月累得像死狗一樣,陷入重重殺陣時,步千洐正站在正南城門上,率軍正面抵抗五國聯軍最強悍的攻擊。

  戰局如他預料的一般順利而慘烈。在經過了一個白天和半個晚上的鏖戰後,對方終於沉不住氣了,容湛派人來報,地道裡已經有了動靜。

  與此同時,老早就潛伏在另一條地道裡的軍中高手們,亦開始移動。

  當烈火像毒蛇一樣,在地道中蔓延時,數千潛入地道的敵軍,發出淒慘的哀嚎。

  而面前正在猛烈攻城的軍隊,明顯銳氣一挫,初現亂象。

  可這還不是步千洐想要的。直到敵人中軍大帳一片混亂,他知道,得手了。

  敵人開始鳴金收兵。

  可他哪裡肯讓?

  赤兔營的士兵像蝗蟲一樣,從同樣的地道鑽出來,將敵軍切成兩段,開始無情的殺戮。而容湛率領生力軍,打開城門,如一把尖刀般插入了敵陣。

  步千洐站在城樓上,望著城樓下,如一個大大的沸騰的油鍋。人潮在裡面沸騰,屍體是每個人的歸宿。

  一片混戰。

  這個時候,指揮已經不重要。斬殺更多的敵軍,才能賺得夠本。

  他正要躍下登城道,親自出城廝殺。一個士兵小跑著氣喘吁吁沖過來,迎面拜倒。

  「北門如何?」他厲聲問。

  他也收到了北門統帥薛校尉戰死的消息,所以才派人過去查探。

  那士兵的臉色卻有些奇怪。

  「北門沒有敵軍。」他答道,「敵人一個時辰前就退兵了。」

  步千洐有些驚喜的問:「誰在領兵?」

  「聽說是……小宗。」

  「小宗?」步千洐眼睛都直了,「她怎麼會……」他沉凝片刻,厲喝道:「把她帶過來!」

  士兵臉色更奇怪了:「將軍,北門只留下了幾個廚子。他們說,小宗帶著人出城追擊,已經去了很久。」

  步千洐張了張嘴,腦子裡冒出破月亮晶晶的眼睛和嫣紅的唇,想到她出城迎敵,有一種夢境般的不真實感。

  沉默片刻,他抽出腰間長刀,厲喝道:「她往哪裡去了?可有人護衛?速牽踏雪過來!」

  「小的不知……」

  「將軍!快看!」城垛上一名軍官忽然大喊道。

  步千洐霍然回頭,心底一涼。

  城樓下早已刀光劍影、廝殺震天,他的人,正在一步步割下勝利的果實。可就在你死我活的龐大戰團的西北角,一支約莫幾十人的黑衣騎兵,突然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對著數百倍於自己的五國聯軍,就是一陣亂砍。

  聯軍很快將他們包圍。

  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這支螞蟻般弱小的騎兵,就被拖入了戰團,頃刻不見蹤跡。

  那是破月!

  步千洐心頭忽然升起奇異的直覺。

  一定是她!

  那個方向,他根本沒有佈置兵力,除了沖出城門的破月那隊人,不可能再有別人。

  步千洐的心跳忽然加快了。

  他比誰都清楚,此刻兩軍決戰,全都殺紅了眼。城樓下這數千人的戰陣,就是個巨大的殺人怪獸、一個能吞噬一切生命的巨大漩渦——任何人被捲進去,都是死路一條。

  步千洐再無遲疑,躍下登城道,落在踏雪背上。

  「開城門!」他如氣勢磅礴的黑鷹,飛出了固若金湯的城池,一路見人便砍,頃刻也入一滴水落入大鍋,陷入危機四伏的敵陣中。

  一與面前的聯軍交手,破月就發現了不對勁。

  他們根本不逃,個個面目猙獰、銳不可當。死了一個,很快有人反手砍掉了赤兔營的兩個。

  他們是敵軍主力,是正牌攻城部隊!

  「撤退!」破月連忙喊道。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潮水般的敵軍,迅速將他們包圍。

  破月一抬頭,看到了遙遠的南城門,這才明白,自己的隊伍跑了這麼遠,眼看就要成為炮灰!

  還沒等她有任何對策,忽的覺得面門勁風強勁!她一回頭,見到對面馬上,一名白衣軍官,揮刀朝自己劈過來!

  「校尉小心!」猛的斜刺裡伸出一隻手,將她拉下馬背,堪堪避過那致命的一刀。刀風過處,破月只覺得面門微微刺痛,瞬間一涼。她一抬頭,這才發現是劉都尉將自己拉下了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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