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丁墨 > 他來了請閉眼之暗粼 | 上頁 下頁
一二八


  薄靳言沉默了一下,說:「等回去了……我會第一時間重拾健身。」簡瑤莞爾,又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腹部,說:「然而現在我有肌肉了。」以前她的腰總是軟軟的,現在薄靳言手指觸碰到的,是柔韌平滑的線條。他「嘖」了一聲,意猶未盡地摸了半天,還語氣讚歎,摸得簡瑤臉都紅了。

  大戰將至的這個早晨,老夫老妻的兩個人,兩個聰明又堅韌的偵探,居然就這樣窩在床上,摸摸對方、抱抱對方、慢慢說著話,過了很久。

  天已徹底大亮了。

  簡瑤洗漱完畢,一身清明乾淨,走到客廳裡。薄靳言正站在一堆卷宗旁,若有所思。簡瑤開門見山就問:「你的計畫是什麼?」

  薄靳言轉過頭,墨鏡下的臉清冷如玉。

  一張詳細無比的地圖,在兩人面前緩緩鋪開。

  薄靳言說:「在特案組遭受襲擊後,警方一直找不到面具殺手那幫人。持續約八個月後,用於追查的力量漸漸少了,至少表面看起來沒有那麼積極了。而在外界看來,『薄靳言』始終一蹶不振,下落不明。我在洵市參與的那些案件,都高度保密,只有邵勇等幾個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並且他們絕對可以信任,不會對外吐露。」

  簡瑤點點頭。所以這就是他計畫的起點之一?所有人都以為天才薄靳言已經墮落,根本無法遭受失去雙眼和摯友的雙重打擊。他亦沒有回到北京重案組,回到她的身邊。但事實上,他已拄著拐杖戴著墨鏡,悄然回到了這片戰場裡。

  並且,恢復得很好。

  簡瑤腦子裡突然想起剛跟他重逢那天,方青說過的話。他說,眼睛瞎了還能堅持在破案一線,即使是最剛硬的刑警,也難以做到。薄靳言比誰都爺們兒。

  「然而追查一直在進行,甚至比過去更加細緻隱秘。」他說,「就在兩個月前,我們發現了有關於面具殺手團夥的訊息。」

  簡瑤心頭一震:「是什麼?」

  薄靳言在卷宗中摸了一會兒,取出一冊交給她。簡瑤匆匆流覽一遍,怔住。

  那是發生在中緬邊境的一起案件,準確的說,已經在境外了。一群暴徒,殺死了另一群暴徒。死亡人數在十人以上。簡瑤注意到,其中有7人,是被斬首而死的。法醫鑒定兇器是斧頭。

  「所有與當年面具殺手案有關的線索,安岩這一年來都在秘密追查。」薄靳言說,「他拿到了這起案件的DNA樣本資料,證實兇手所用的斧頭上,還殘留著十年前美國面具殺手案被害人的DNA組織。」

  簡瑤:「也就是說……」

  薄靳言的嘴角露出譏諷的微笑:「還有什麼,比把水藏在水裡,更加隱秘?面具殺手把自己藏在了一個犯罪團夥裡,繼續殺人,只是以另一種方式。所以警方一直找不到他。誰會想到,他現在混進了一個邊境的涉黑犯罪組織中?高貴的連環殺手啊,也與暴徒為伍,並且樂在其中。估計在他的眼裡,這些犯罪者都跟玩偶一樣。當然這個安排也是極巧妙的,因為在邊境,隨時方便他脫身逃離中國。」

  簡瑤問:「那他……為什麼不乾脆離開中國呢?」

  薄靳言靜默了一會兒,說:「他征服了這個國家最偉大的犯罪心理學專家,那麼多警力想要抓住他而未果。如果我是他,呵……我就捨不得走。」

  簡瑤靜了一瞬,說:「他才沒有征服你。你光明坦蕩,他卻利用我和子遇來傷害你。這算什麼征服?」

  薄靳言竟然笑了一下說:「簡瑤,光明與黑暗,從來都不是公平的。光明就在我們視線所及的地方,黑暗卻可以到達光明無法觸及的深處。但是你說的對,沒有人能夠征服我。他們既然叫我King,我這一生便要做令他們畏懼的King。」

  他的一番話說得特別平靜,顯然這就是他心中所想,不加任何雕琢。簡瑤的胸中卻有熱流激蕩,她望著他的臉龐,想說什麼,卻最終閉嘴,只是握著他的手,說:「嗯,好。靳言,有些話,有些事,等你覺得合適的時候,再跟我說。我再不問,也不去猜測。因為我知道,你的安排,一定是最好的安排。你有你的周全計畫,我不會打亂你的任何計畫。我只要追隨你,保護你。」然後她又笑了一下,說:「你是我見過最聰明最穩重有城府的男人,無論如何我都不會生你的氣,我只會相信你。」

  薄靳言:「我……」臉竟然紅了,半晌後,輕聲答:「好。」

  簡瑤剛要繼續問他案情的事,他卻突然一拉,將她整個人拉到懷裡,低頭開始親吻。吻得十分熱烈,手指插進她的黑髮裡。簡瑤都被他吻得輕聲嚶嚀了,他才鬆開。

  「那我們這次去那個邊境城市,又是為了什麼呢?為什麼你要親自去?」簡瑤又問。

  薄靳言說:「他所藏身的那個團夥,叫做『佛手』,非常隱秘,警方現在也未能掌握他們的犯罪證據和老巢。但是當地刑警大隊長朱韜,最近得到一份詳細資料,記錄了這個犯罪團夥的一些重要線索。通過上級組織的協調溝通,我已經與他約好,會親手交給我,並且詳細面談。」

  §第一百章

  簡瑤於是明白了。一是邊境本就不比內地,更加兇險。那位元大隊長身份說不定也敏感,需要慎之又慎;二是從眾罪犯中推斷出面具殺手,大概只有薄靳言本人能夠做到。而能夠與一線刑警面談,而不是僅僅看書面資料,憑薄靳言的觀察力和思維能力,必然能通過交談,挖掘出更多線索。

  而且,薄靳言那麼驕傲的一個人,這件事對他傷害太大,他亦想親手抓住罪犯,為自己和傅子遇報仇吧。

  果然,薄靳言又說:「這件事,只有我能做到。『佛手』團夥極其隱秘,組織嚴密,不可輕易撼動。面具殺手帶著他的爪牙,隱藏其中。他又十分狡猾,一點風吹草動可能就會令他逃逸。我們要對付的敵人,不再是一方,而是兩方。然而我們佔據優勢的是,面具殺手以為我已經完全被擊垮,全無防備。

  因此,我會收集一切可以利用的線索,順藤摸瓜,找出他們的老巢,查清他們的身份。在此之前,不露任何端倪驚動他們。每走一步,後方都會有大批警力與我配合。直至最後一步,我會和朱韜聯手,發動總攻,將佛手一網打盡,同時揪出面具殺手,令他逃無可逃。這就是我的全盤計畫。」

  簡瑤抓住他的手,抬頭看著他說:「這不是一次與犯罪分子的戰鬥,這是一場戰爭……」

  他微微一笑:「嗯,這是一場屬於我們的戰爭。」

  只是簡瑤想著這全盤計畫,終究還是不放心,又叮囑道:「可是你答應我一件事,再也不許自己沖在前頭了。」薄靳言卻答:「我當然不會自己沖在前面,對付犯罪團夥需要大批警力,我怎麼會做那種蠢事?」

  簡瑤想想也是。再想起當年對付鮮花食人魔時,竟跟今日情形如出一轍,薄靳言也是制定了全盤計畫,瞞天過海,他既坐鎮指揮又深入虎穴,水陸空兵力齊聽調遣,最後將鮮花食人魔和他的犯罪基地一網打盡。她的靳言,腹黑起來也是很可怕的,操縱全域,步步為營。想到這裡,她稍稍心安。再望著窗外放晴的天色,只覺得前路似乎也不那麼坎坷了。等抓住了面具殺手,他們就真的可以回家了。

  過了一會兒,簡瑤下樓去端早飯了。只余薄靳言一人,坐在房間外的樹林旁,湖泊邊。在這偏僻的小城,竟也有這樣極有格調的雅致客棧,名為「漸忘」,是簡瑤在網上定的。此刻,薄靳言就坐在一望無際的湖邊,面前是蒼渺的水汽雲煙。

  他坐了好一陣子。此情此景令他回想到幾年前,在家鄉潼市的別墅江邊,他和傅子遇,也是這樣坐在水邊,釣魚、喝酒、聊天。

  薄靳言當然是無神論者。可此刻,他竟也似乎感到,身旁好像還有一個人。傅子遇還陪他坐著,臉上帶著溫和關切的笑,沒有任何改變。

  薄靳言抬手扶了一下鼻樑上的墨鏡,這樣靜默地坐了很久,然後嘴角露出了一絲冰冷的笑容。

  ——

  因為開往邊城的汽車是在下午,吃完早飯後,簡瑤和薄靳言就出門走了一圈,主要是去買衣服。簡瑤還好,薄靳言即使不穿西裝,那一身質地精良的polo衫、休閒褲,在偏僻的山城,還是太扎眼了。

  小城零星的幾家運動戶外商店,倒是不差。簡瑤給自己挑了身戶外衣服,也給薄靳言挑了簡單舒適的外套和褲子,還有適合越野的鞋子、登山杖。這樣兩人看起來就像是出行的背包客情侶了。而他臉上戴的墨鏡,如果旁人不仔細看,也覺不出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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