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丁墨 > 他來了請閉眼之暗粼 | 上頁 下頁
一〇三


  那是個二十七、八歲的男人,身高一米七多,穿件polo衫、黑色長褲,無論頭髮、衣服、皮鞋都打理得很整潔。臉有點小,但身材結實。黑漆漆的一雙眼,眼睛下有很深的眼袋。

  簡瑤靜默了一瞬,微微一笑:「你好,陳謹……是吧?我是刑警簡瑤,有些線索還需要過來跟馮悅兮確認,打擾你們了。」

  馮悅兮是背對著簡瑤站立的,所以簡瑤看不到她的眼神,但是陳謹看到了。他盯著看了好幾秒鐘,才緩緩把視線移開,望著簡瑤,客氣地笑了:「員警同志你客氣了!配合你們調查是我們應盡的責任。」然後在馮悅兮手背一捏:「都不知道給員警泡杯茶,快去!」馮悅兮立刻閃進了廚房裡,就剩他倆坐在客廳。

  簡瑤溫和地問:「開車過來的?」

  陳謹沒料到她有如此一問,怔了一下答:「不用開車,我就住在邊上的社區。」

  簡瑤笑笑。

  馮悅兮端來兩杯茶,陳謹拿起一杯,低頭吹了吹,抿了一小口,放到一邊問:「你想問悅兮的事,都問清楚了嗎?」

  馮悅兮坐在他身旁,臉色一紅。

  簡瑤神色不變:「問清楚了。」

  三人都有片刻的沉靜。金黃的夕陽,透過窗照在這寂靜的屋子裡,陳謹沉吟片刻,說:「其實我也有線索想要報告給你們,但是……一直下不了決心。」

  馮悅兮神色一驚。

  簡瑤盯著他:「什麼線索?」

  陳謹看一眼馮悅兮:「悅兮,你先回避一下,去廚房,做點菜吧。」最後兩句他說得有點慢,馮悅兮怔忪片刻,站起來:「好的。」

  陳謹鬆開領帶丟在沙發上,雙手交纏,似乎仍然有些掙扎:「我懷疑一個人,是殺死聶拾君的兇手。」

  「誰?」

  陳謹抬頭看著她,目光堅定:「我們的朋友,石朋。」見簡瑤露出疑惑神色,他繼續低聲解釋道:「我、阿朋和悅兮,三個從小玩到大。阿朋他一直喜歡悅兮。但是和悅兮同住的聶拾君,似乎一直阻撓他對她的追求。阿朋不止一次跟我說過,真的很煩聶拾君。後來我們倆才知道,聶拾君的性取向可能不太正常。我勸悅兮不要跟聶拾君來往了,但悅兮心軟,多年的朋友,遲遲下不了決心。那聶拾君糾纏得更厲害了,我還好,可是阿朋向來脾氣急,在工廠也愛打架,說過一定要找機會收拾聶拾君……一開始我沒在意,但聶拾君死後,我想起阿朋有好幾個夜裡都說有事,自己開車出去了。而且聶拾君死的事,我們提到時,他好像還挺開心的……」

  他那雙漆黑的眼睛盯著簡瑤,低沉而急促的話語,好像真的在跟她揭示一個驚天大秘密。簡瑤聽得也有些怔然,隱約想起那夜到警局接馮悅兮的車上,的確有兩個男人,還有另一個人。

  見她始終沉默,陳謹眉頭微微一動,說:「而且……我有一樣東西,偶然在阿朋家發現的,我偷偷拿了回來。可能是證據,證明兇手就是石朋。」

  這下簡瑤神色明顯一動:「什麼東西?」

  陳謹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就在臥室的櫃子裡,我帶你去看。」

  簡瑤答:「好。」

  臥室的門就在沙發背後,兩人站起來,簡瑤望著安靜的臥室,陳謹從沙發旁繞過來,走到她身後。

  「在哪裡?」簡瑤問。

  「就在右邊的床頭櫃裡。」

  §第七十七章

  與此同時,警方突襲進入了一牆之隔,佳美名苑社區中,陳謹的家。

  然而陳謹此刻並不在家中。

  薄靳言站在客廳正中,聽安岩向他描述整間房子的情況。安岩描述得很粗糙,全無簡瑤的靈氣和細緻觀察力,聲音也不好聽,但是對於薄靳言來說,聊勝於無了。

  這是一套裝修得非常考究的房子。北歐簡潔風,傢俱家電無一不好。乾淨整潔,書房裡全是財經和資訊方面的專業書。一個房間裡還放著跑步機和健身器械,顯示出主人勤勉自律的生活。衣櫃中西裝革履、連內褲都洗得乾乾淨淨怔整齊疊好。

  臥室的床頭,掛著一副蝴蝶花紋的抽象畫。線條非常淩亂豔麗,為無名畫家所畫。

  在臥室上鎖的櫃子裡,員警搜出繩索、顏料,黑色衣物,衣物上有血跡。還有一部手機,裡面存有聶拾君和流浪漢死亡現場的照片。聶拾君只拍了十來張,流浪漢大概是因為時間充裕,竟拍了有百余張,不同角度。

  對此,薄靳言慢悠悠地對安岩說:「你有沒有發現,我就像是站在他的面前,做出了他的畫像?如同親眼所見?」

  安岩:「……確實。」

  薄靳言淡淡一笑。

  安岩也淡淡一笑。這人向來臭屁得可以,而且在簡瑤到來之後,這種臭屁本性越來越明顯。再不像過去一年中,偶爾還繃著自己裝深沉裝內斂了。安岩覺得,這樣很好,很好。

  刑警們看到這一切,心情振奮又冷冽。邵勇得到前方消息後,請示上級發佈命令,立即全城搜捕陳謹。

  因為事發突然,石朋也一直跟著警方跑來跑去。大致聽到一些零言碎語,又看到了一些端倪,整個人也變得震驚而沉默。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朋友會成為連環殺人案的嫌疑人,此時他心潮起伏,思索著很多事,於是越發沉默。

  因為還沒找到陳謹,方青下意識裡總感覺有什麼重要的事被自己遺漏了,隱隱有些不安。但因為現場又亂又忙,所以他就是想不起來是什麼事。

  這時薄靳言走向被扣押在一旁的石朋,徑直問:「你認為陳謹現在最可能在哪裡?」

  石朋心中也是百念頓生,最後說:「悅兮跟他在一起,會不會有危險?」

  薄靳言只答:「有可能。」

  石朋一咬牙,說:「他在廣博路新村給悅兮租了套房子,就在邊上。我不確定他現在是不是在她那裡。」

  刑警們立刻出動,方青忽的一拍腦袋:「不好!簡瑤之前也說是去了馮悅兮的臨時住處!」

  薄靳言原本神色淡然,聞言猛的轉頭朝著他的方向:「你說什麼?」

  方青還沒答,他已臉色一變,跌跌撞撞轉身跟上刑警們。

  ——

  簡瑤戴上手套,往裡走了兩步。陽光從視窗照進來,每個人都留下稀疏的影。她忽然察覺到不對勁,一回頭,卻發覺房間門口已空空如也。陳謹不知去了哪裡。

  她轉身就往外跑去,卻在這時聽到「嘭」一聲門響,有人奪門而逃。等她跑到客廳時,立刻敏銳地發現沙發上馮悅兮的包沒有了,門口少了雙運動鞋。她剛想要追,卻有人從廚房走了出來,身體遮住大半陽光,於是他的臉顯得有些陰鬱。他是那樣安靜地站在那裡,西裝已脫了,只穿著襯衣。袖口挽到手肘上。財務專家的修長雙手中,拿著一條繩索。

  那麼熟悉的繩索。

  簡瑤站在原地,沒有動,看著他一步步逼近。他那秀氣的臉龐上,似乎有笑,又似乎有些悲哀。

  「是為了愛情嗎?」簡瑤問。

  他靜了一瞬,答:「是的。」

  他已走到離她幾步遠的位置,可簡瑤就好像沒看到一樣,只盯著他的雙眼,徐徐開口:「那麼,為什麼是蝴蝶呢?」

  此刻,他是最乖最溫和也最殘暴的殺手,對她是有問必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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