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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No.30

  「歎什麼氣啊,開學第一天,忒沒朝氣了吧?」餘淮在我身邊,不敢大聲講話,聽起來口氣賊溜溜的。

  我把相機遞給他,他開始一張張地翻。

  「這就是你剛才照的?」

  「對啊,看出點兒什麼沒有?」

  他把臉貼近了相機。

  「你那張油汪汪的臉,離我螢幕遠點兒!」

  余淮聞聲,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臉蛋緊緊貼在了螢幕上,貼完左臉貼右臉,看我氣得直翻白眼,才高興地笑了。

  「你拍的亂七八糟的,能看出什麼來呀?」

  我搖頭:「單純真是好啊。」

  「那你倒是說,這裡面有什麼?」

  「故事。」

  「什麼玩意兒?」

  我一把搶過相機翻到那幾個人的照片,把角落裡面的細枝末節和眼角眉梢都描繪給他看。

  「你不覺得這幾個人背後都有故事嗎?」

  他也很認真地揣摩了一番,用輕蔑的口吻說:「也許只是你想像力過於豐富。」

  我正要抓狂,他又深沉地來了一句:「也許真的有。」

  餘淮的眼睛看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才抬起頭,又恢復了大大咧咧的笑容。

  「你說,大家來參加升旗儀式,是不是都為了能光明正大地偷看一眼平時不容易見到或者能見到卻不敢明目張膽注視的某個人哪?」

  我被這句一口氣通到底的話鎮住了,然後弱弱地接一句:「放屁,升旗儀式是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我來參加的目的很純粹,你少代表我。」

  他大笑,這個話題也就不了了之了。

  然而之後的幾分鐘裡面,我一直陷在他的話裡出不來。

  雖然我從來不曾親身體會過,但是也知道,有時候課間操和升旗儀式是很多人最為期待的。茫茫人海,他們總是能尋尋覓覓地將目光定位到某個人身上,將冗長無趣的儀式變成一場不足為外人道也的獨家記憶。

  No.31

  「所以最幸福的,還是在身邊啊。」

  我前言不搭後語地感慨了一句。

  我想起我爸,他的愛情究竟是生是死我已經不能推測,可是我知道,他後半輩子的幸福不在我身上,也不在我媽身上。他要牽手共度餘生的,是齊阿姨。

  她溫柔,她在身邊。

  然而餘淮嘿嘿一笑,接過話茬兒:「小爺我一直都在啊。」

  我沒有駁他面子,轉頭微笑。

  「振華中學新學期,新生活,暨2003級新生入學歡迎儀式,現——在——開——始——」

  我突然發現,就這樣,我們一家三口人,朝著三個不同的方向,開始了各自的新生活。

  §第七章 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

  No.32

  我們軍訓了一個星期。每天從早上八點到下午三點,然後回教室,老師訓訓話,大家自習,四點放學。

  第一天下午軍訓結束後,張平領著我們繞著偌大的新校舍轉了幾圈,說要領著大家認認路。

  他所謂的認路方法就是,漫無目的地走,走到建築A附近,跑過去看看門牌,然後很開心地笑出一口小白牙說,同學們啊,這是藝體中心,就是上體育課的地方。當然也可以上美術科、音樂課,裡面有鋼琴,有電腦,上課的時候可以看片兒……

  「看片兒」的尾音未落,就有幾個男同學咳嗽了兩聲,鬼鬼地笑起來。這時候張平臉色明顯不大對勁兒,他「嘿嘿」乾笑了兩聲,底氣不足地大聲說:「多媒體教學,我的意思是,可以看VCD、DVD,聽CD,多媒體教學,多媒體……」

  大部分同學都不明就裡,只有那幾個男生笑得更詭異了,有一個戴眼鏡的男生還大著膽子笑出了聲。

  我回頭問走在後面的餘淮:「怎麼了?」

  餘淮臉上的表情很複雜,明顯是想笑卻又不敢笑,既正經又無賴的樣子,我都替他難受。

  「什麼怎麼了?你怎麼管得那麼多啊?」他噴了我一句。

  這個一精一神病。

  我轉回來,隨著大隊伍繼續跟著心懷鬼胎的張平往前走。

  「啊啊同學們,這是體育場啊!」

  終於,這個區域是張平一眼就能認出來的公共設施——體育場。看臺棚頂仿照悉尼歌劇院,像是幾片白色的大貝殼——然而比人家醜得多。

  「咱們學校啊,是唯一開運動會的時候不需要租用區運動場或者市運動場的學校——還有很多學校每年春秋季來租咱們的場地呢!跑道是膠泥的!中間是,是草坪!」

  餘淮終於忍不住了。

  「老師,能用來踢球的,一般叫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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