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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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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水婧停下來,看著洛枳。洛枳憋著笑:「怎麼,你難道在等著我說謝謝你?一開始就是你惹出來的事情吧?」 她「嘁」了一聲,不情不願地繼續說:「又過了一段時間,葉展顏又在網上跟我說,她終於見到盛淮南了,很禮貌地約會了一次,什麼都沒提起,對方和她說,我們還是做朋友吧。」 丁水婧彈飛了雞翅的包裝袋:「所以,我也沒告訴葉展顏,事情我早就招了。」 面對她賣好的眼神,洛枳思索再三,終於還是投降了。 「雖然……好吧,謝謝你。」 丁水婧咬著吸管發了一陣呆,忽然抬起頭軟軟地說:「一會兒,你能帶我去看看婚禮嗎?」 洛枳印象中丁水婧總是很伶俐的樣子,從來沒有用這種直愣愣的眼神看過人。 那眼神沒來由讓人難過。 「我把你想知道的都和你說了,沒有一句隱瞞。現在你能帶我去看看嗎?我不會讓他們發現。就看一眼。」 可是洛枳還是忍住了,那終究是沉靜和洛陽的婚禮。 「恐怕不行。」 似乎是她意料之中的回答。丁水婧點點頭,沒再堅持。 「你都知道了吧?是洛陽告訴你的嗎?」 洛枳搖頭:「我自己猜的。其實……並不是很清楚的。」 只是因為感覺到了,才回頭去尋找蛛絲馬跡。 丁水婧彎起眼睛,抿著嘴巴,笑得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不知道是為直白地問起這些而羞澀,還是因為洛陽沒有再洛枳面前提起她而訕訕。 「你著急回去接著參加婚禮吧?真對不起,其實我叫你出來,只是希望你能幫我把這個東西……」她一邊說著,一邊從包中掏出一個厚厚的塗鴉本,封皮上是埃菲爾鐵塔的照片,已經磨損得缺了半個腳。 她刷拉拉翻到某一頁,毫不猶豫地當著洛枳的面撕了下來。 「幫我給你嫂子。」 那張紙上是兩個人並肩而立的畫像,寥寥數筆,卻格外傳神。 丁水婧和洛陽。 下麵是一行俊逸的鋼筆字:「相見恨晚。」 是洛陽的字跡。 洛枳皺了眉頭:「你想做什麼?」 丁水婧卻拍拍腦袋,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忘記演示給你看了。」她掏出筆,在旁邊流暢地寫下「相見恨晚」四個字。 和洛陽的筆跡一模一樣。 「我以前,拿著這張偽造的畫和字跡去找你嫂子,告訴她別傻了,洛枳早就喜歡我了,只是出於負責任才一直不敢告訴她。我問她都已經這個年代了,遇到這種事情還忍辱負重,這樣做女人多沒勁。」 洛枳訝然。 「我以為她至少會找洛陽鬧一陣子呢。結果,她竟然咬牙忍了,在洛陽面前連一個眉頭都沒皺。」 丁水婧看著窗外燦爛到不適宜講這些故事的天氣,淡淡地說:「她真有種。」 洛枳長歎一口氣,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 「唯一刺激到她的一句,恐怕是我問她洛陽到底怎麼就讓她這麼著魔,從高中一路追到現在。」 「原來除了我,沒人知道是你嫂子倒追洛陽的呢,」丁水婧笑起來,「我才知道原來洛陽什麼都和我說過。」 什麼都說過,除了我喜歡你。 丁水婧伏在桌子上,從一開始她就急急地唱著獨角戲,不讓洛枳插一句話,只是害怕停下來,她就沒法再灑脫下去了。 洛枳捏著手裡單薄的一張紙,心裡揣測丁水婧究竟練習了多少遍才能將那四個字流暢輕鬆地寫就,如此逼真。 他們之間到底有過多少故事——或者不是故事,卻比故事還要難以忘懷。 洛枳突然間能夠想像得出洛陽在丁水婧面前的樣子。 仿佛就在眼前。是她和陳靜從未見過的,卻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的樣子。 一定很神采飛揚,一定很愛講笑話,一定有點跳脫,有點愣頭青,會和丁水婧一起大笑,做很多大膽而冒失的事情。 也一定會在某個時候低下頭,點一支煙,熟練而陌生,眼睛裡別人從未看懂過的內容。 毫無預兆地,她就是能夠體會到那種感覺,那種對著某個明知道不應該的人,生出一股無法克制的鋪天蓋地的愛戀,滾股而來,卻只能把心按在火苗上將它撲滅。 那是和陳靜在一起,永遠不會有的感覺。 然而洛陽一定知道,如果不是和陳靜在一起,恐怕連永遠都到不了。 一個人可以同時愛上兩個人嗎? 洛枳不敢再想下去了。 不好意思,生病了,耽擱了下。 「這個,其實你沒必要給陳靜看。她和你不一樣,並不是什麼都要求明明白白的結果。她既然埋在心裡了,我就沒必要再拿著這個去和她說什麼了。真的。」 她將那張紙退回給了丁水婧,聲音溫柔——她恐怕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對丁水婧如此聯繫而坦誠。 「不管你信不信,我忽然間,覺得我是明白你的。」她說。 丁水婧看向她,洛枳一瞬間想起許日清,那似乎是同樣的天色,同樣的時間,同樣的華燈初上,同樣滿眼傷痛的女孩。 有一天丁水婧也會跳下某個人的自行車後座,踮起腳去嗅丁香的味道吧? 「你覺得我當第三者很可惡嗎?」 「如果我跟你講實話,你不要覺得我可惡就好。」 丁水婧沉默了一會兒,點頭,說:「說吧,我還沒聽過你說實話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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