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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陽光正好。

  洛枳的媽媽問過她幾次關於男朋友的事情,都被她用各種方式搪塞了過去,只說是正在嘗試著相處,還沒確定關係,是大學同學,人很好,理工科,很老實。

  媽媽心疑,卻也漸漸不再問起。

  除夕的晚上,陳叔叔也到她家來吃年夜飯。臨近半夜十二點的時候躲進冰冷的陽臺,凍得渾身都在抖,哆哆嗦嗦地給他打電話。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他的聲音是喜悅的,卻有些疲憊。

  「怎麼了?」

  他笑了一下,「你聽出來啦?只是我爸爸媽媽在除夕夜大吵一架,剛才勸得累了而已。我自己沒事的。」

  她不知道說什麼。

  「過完年之後,一起去圖書館看書吧?市圖書館現在不需要借書證了,開放閱覽和自習,估計這陣子人少,我想背單詞,你能陪我嗎?」

  「當然,」她溫柔地說,「早點睡吧。」

  「謝謝你陪我。」

  「幹嘛這麼見外?」

  「嗯,晚安。」

  「晚安。」

  「等一下!」

  「做什麼?」

  「親親我。」

  洛枳大窘,「——什麼?」

  「親親我。」他像個撒潑的孩子,幼稚卻執拗。洛枳凍得耳朵發紅,握著電話的手心竟然出汗了。

  「mua!」她心一橫,就很肉麻地發出了親吻的聲音。

  她甚至不知道這聲親吻淹沒在外面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他究竟能不能聽見。

  他應該聽見了。

  因為他說,「洛枳,我好喜歡你。」

  洛枳最終挑了兩本電影畫報坐了下來,盛淮南在對面,從寬大的桌子底下伸腿過來踢她的鞋子,洛枳抬頭,卻看到他眉頭緊鎖,一副看書看得極為認真的樣子。

  她也不動聲色地低頭繼續看,然後狠狠地踩了他一腳。

  對面的人撲哧樂出聲。

  她穿著雞心領的黑色針織衫,新外套的商標就貼在脖子後面,癢得受不了,抓了幾下之後索性脫了下來,忽然又覺得冷,無計可施,只能認命地再穿上,拿了幾張紙巾鋪在脖子後面將皮膚和商標隔絕開。

  「我去廁所。」盛淮南站起身。

  過了十分鐘,洛枳正盯著世界百大恐怖片的簡介,讀得津津有味,突然背後一涼,披在身上的外套被抽走了。

  她驚得抬起頭,看到盛淮南拿著一把黑色的大剪刀冷笑著站在背後,哢嚓哢嚓剪著空氣。

  洛枳垂下肩膀,「想嚇唬我沒那麼容易。你要做什麼?」

  盛淮南有些失望地看著鎮定的洛枳,拎著她的外套回到自己的位置,然後將自己的羽絨服扔了過來。

  「穿上,別凍壞了。」

  說完,他就操起那把大得嚇人的黑鐵剪刀,低下頭翻開洛枳的外套,竟開始認認真真地用寬闊的剪刀刃去一刀刀挑開商標邊上那細細密密的針腳。

  洛枳微張著嘴巴,從羽絨服傳過來的溫度讓她又有點想哭。

  談戀愛果然影響學習啊,她看著把GRE紅寶書推到一邊的盛淮南,有些哭笑不得,摟緊了他的羽絨服,只顧著傻笑。

  「你哪兒來的剪刀?」

  「借閱處的大媽那兒要的。大媽看我長得帥,二話沒說就借給我了。」

  不照鏡子她也知道自己笑得賤兮兮。

  她也不再看書,索性托腮呆望著他的每一個動作,笨拙卻小心。她覺得自己可以這樣一直看下去,看到地老天荒。

  真正的幸福往往都是惶恐的。某一個瞬間洛枳突然傷感起來。她想起那天和葉展顏的對話。命運的地圖早已寫就,縱橫交錯安排妥當,因果前緣一個不落,只有他們一無所知,天真地以為可以不落窠臼。

  而命運早就拿著剪刀,站在恰好的時間節點,哢嚓一刀,瞭解掉所有的美夢。

  而她,還有多少時間?它又給他們多少時間?

  盛淮南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收拾好了外套,用一副「有什麼大不了」的表情將衣服扔給她,也收起了單詞書,裝進書包裡。

  「出去玩吧!」

  「玩什麼?」

  「比如??放鞭炮?」

  「你再說一遍?」

  「走!我們去放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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