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耐 > 歡樂頌第二季 | 上頁 下頁
一一八


  「噯,對不起對不起,勝美,我昨晚喝酒喝多了,也不知怎麼就關了手機,這個時間……我接你已經來不及,你打個車吧,你這幾天累著了,別趕地鐵了。」

  「說什麼接我不接我,你車子在你樓下嗎?」

  「呵呵,被你猜到,停在昨晚吃飯的地方。等下開始要找昨晚喝酒的人求真相求回憶了。我怎麼會把手機給關了的。」

  「Face還在吧?有沒有丟?」

  「Face應該在,剛數數錢包裡的錢沒多出來啊,哈哈。」

  樊勝美聽了笑,立即原諒了王柏川。「說說明天想吃什麼吧,我買來到你公寓做。可別想得太複雜,我不會。」

  「真的嗎?勝美!只要是你做的,我什麼都愛吃。我怎麼這麼幸福,勝美,勝美……」

  王柏川在手機裡飛吻,樊勝美捂著聽筒聽得真真切切,低頭獨自竊笑,頭也不痛了。

  而安迪卻一路頭痛,越來越心煩。

  清晨車少,計程車司機上了高架就一路飛奔,仿佛可以不看路,很快就到指定地點。安迪發現她還不是最先到的,比她早到的包奕凡並沒有坐在車裡,而是倚著車頭低頭不知在想什麼。而車裡,弟弟靠著秀媛院長正打瞌睡。他們半夜趕到海市,不知在哪兒睡了幾個小時,清早來到這兒。

  安迪輕輕走過去,喊了一聲包子,包奕凡立刻抬頭,迎過來,似乎很理所當然的,將安迪抱住。縱然安迪此時心中有很多顧慮,昨天還想著遠遠逃避,只要見了包奕凡,什麼都不考慮了。

  「我昨晚對你挺苛刻。對不起。」

  「我理解,你心急。我們回頭慢慢談,我在海市住到下週一才回去。來見見秀媛姐和你弟弟。」

  但兩人見面的濃情蜜意止於與秀媛院長的交談,秀媛不願意放棄家庭和老人院的老人們來這兒長陪著安迪的弟弟。包奕凡很無奈地告訴安迪,他跟秀媛院長談了一路,動之以情,當然也許之以金錢,當然只要金錢足夠,交易必成,只是太過冷血,太過違逆人性,他選擇放棄。

  然而,選擇放棄是有代價的。當安迪的弟弟發現再次被從秀媛院長身邊拉走,他大叫大鬧,一反常態,院方出動三個壯年男子才挾持住他。安迪心中刺痛,更是仿佛看到自己以後的某種可能,轉身不看。但她好歹克制住了自己,能夠慢慢地不動聲色地喝水,猶如常人。

  包奕凡看著於心不忍,請求秀媛院長:「秀媛姐,你能不能留一星期陪陪他?」

  安迪當即打斷:「長痛不如短痛,該怎麼樣就怎麼樣。讓院方處理,他們專業。」

  「秀媛姐陪著適應了環境,可能你弟弟更容易接受這兒。」

  安迪只能無視包奕凡的再度心軟,他上一回的心軟已經破壞她的佈局。但她想到清早與樊勝美的對話,此時儘量婉轉地道:「你們昨晚沒睡足,不如先去休息休息,這兒我看著。回頭我去找你,包子,好不好?」

  「你回頭看看,他們專業得使用器械綁住你弟弟。」

  安迪不回頭,「既然來這兒,這是必經的環節。」

  最不忍心看的是秀媛院長,她早哭了出來,「我領回去,我領回去,他們這是把孩子當精神病人對待,我們孩子是最乖的,不用這樣子。我跟他們說去。」

  安迪喝口水,伸手一把扣住秀媛院長,冷靜地看向包奕凡,「除非再送回他自己家,讓他們家人終於不耐煩地打發回養老院,要不然他是回不去養老院了。既然你昨晚認為我的原定計劃不行,那還是死心塌地留這兒吧。總有個過程,沒辦法,你們別看著就行。」

  包奕凡噎住,氣急。而秀媛院長一把抹掉安迪的手,怒道:「你是他親姐,當然我沒法反對,你愛怎麼處理怎麼處理,我不看了,我不看了。當我沒養過他這麼幾年。沒見過這麼狠心的人,沒見過。你弟弟雖然不懂事,可他是人哪,是大活人哪,你下得了手?」

  安迪不語,再喝一口水,依然背對弟弟進去的那扇鐵門。包奕凡見秀媛院長神情激動,忙扶她進車裡,以免秀媛院長對安迪動粗。等包奕凡繞過車子,經過安迪身邊,安迪偏了偏頭,問包奕凡:「我還能怎麼辦?這是最直截了當的第二選擇了。」

  包奕凡欲言又止,歎了聲氣,「我送秀媛姐去機場。你……慢慢來。」

  安迪點點頭,走到秀媛院長坐的車窗邊,但秀媛院長看見她就挪開去,也不看她。安迪只隔窗說了句「對不起」,她也不會什麼花言巧語,僅此而已。她看著車子毫無眷戀地離去。再回頭,弟弟已經消失于重重鐵門中。她跟著工作人員進去辦手續。她又從隨身的包裡掏出一瓶水,她得用水壓住陣陣襲來的噁心。

  只是這回不運氣,她忍不住吐了。懷孕以來第一次淒涼地孕吐。

  吐了之後,全部自己動手,擦乾淨嘴,擦乾淨地,掙扎著辦理一切手續。因是受老譚所托,內部人士對安迪比較客氣,有位姑娘問她要不要請醫生來看看,安迪說只是孕吐,無所謂。姑娘頓時激動了,家人怎麼能讓孕婦一個人來辦這麼大的事,必須痛斥。但安迪看著姑娘的激動卻覺得有點兒莫名其妙,這有什麼可激動的,是孕吐又非暈眩,為什麼不能出來做事。於是姑娘的臉上很是哀其不幸恨其不爭。

  辦完手續,安迪再去看弟弟。弟弟住得不錯,單人間,朝南,裝飾乾淨簡潔,有自己的衛生間。與尋常病房不一樣的是窗戶和門都是鐵制。而弟弟雖然四肢被鋼圈扣住,依然不快地怒喝。種種有違常人的舉止,逼得安迪腎上腺素大量分泌,一身冷汗。此時無法回避,只能硬著頭皮看著,與剛剛趕來的護理人員交流。安迪面對溫和微笑的中年女醫生,將弟弟最近的經歷詳細交代一下,再問她可以怎麼做。

  「他害怕,所以我暫時考慮不用藥。你是他的親人,請你嘗試穩定他的情緒。」

  「我與他素不相識,我的安撫作用與你們的一樣,你們只有更專業。而且即使我暫時安撫了他,等我離開,他又會反復,不像你們一直在這兒上班。他又不可能理解他有親人可以依靠,即使不在眼前也不用驚慌。有沒有其他良策?」

  醫生倒是點頭表示理解,「那就不指望你了。有沒有想過與他培養感情?現在正是時候。」

  安迪認真想了會兒,搖頭,「如果是一個月前,可能會。現在不嘗試,我懷孕,比較脆弱。他的種種不正常反應很容易激發我的聯想。我又恰好有強大的家族精神病基因,又多年生活在被激發的邊緣,我不敢在自身脆弱的時候挑戰自己。凡事有個優先,總得留下個正常的賺錢支付各種龐大開銷,讓大家都活得舒服點兒。沒辦法。拜託醫生。」面對著專業人士,安迪才敢暢所欲言,不免囉唆了點兒。

  醫生聽了只會笑,「行,你儘管門口看著,我來。」

  醫生過去,抓住弟弟的手,輕言細語,輔以各種手勢。不僅弟弟的呼喝聲漸漸小了下去,連安迪在一邊聽著都覺得心中寧靜,光風霽月,一身冷汗仿佛漸漸消失。果然是專業的,老譚找的地方不會有錯,當然,錢更是好東西,物盡其用。此時,安迪才敢仔細看弟弟的臉。

  女醫生回頭看見,溫和地道:「你要不要過來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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