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耐 > 歡樂頌第二季 | 上頁 下頁
六七


  「我跟趙醫生在一起,正當約會,趙醫生是正經人。我來這兒幫你,他就回家看書了。爸爸,我這幾天也跟著趙醫生看書呢,都是正經書。」

  「幫我!說的比唱的好聽。」曲父悶哼一聲,曲筱綃回以調皮一笑。曲父拿女兒沒招。而當然,他眼下火氣集中在兒子頭上,才結婚的小東西,居然就敢在外麵包二奶。這一年分管的工作不見成效,原來心思都花女人身上了。相比之下,他女兒才回國幾個月已做出不差的利潤,這等成績他連做夢都沒想到過,他怎能不對親手苦心培育的兒子失望。「看什麼書?」

  「臺灣人寫的《巨流河》,好厚一本,不是言情哦,講歷史的,我卻看得掉眼淚。看不懂的就問趙醫生,他好像什麼都懂。」

  曲父眨巴眨巴眼睛,沒聽說過。他於看書方面,實在是有限得很,越是有限越發覺得看書是非常崇高的事兒。因此只能大而無當地道:「看書好,你現在越來越走正道。」

  「什麼走正道,好像我以前老犯錯似的。我坐牢了嗎?讓你丟臉了嗎?從沒。我還報名MBA呢,等我鄰居小關出差回來,一起填報申請,用英語的。他們怎麼還不出來,還要化妝還是怎的。」

  曲父當然知道是為什麼,但按住女兒,耐心等待。曲筱綃卻等不住,抓起一隻水杯就飛砸腰門。瓷杯應聲而裂,沒多久,一男一女哭喪著臉出來。但曲筱綃一看見那女孩,心中竟然生出我見猶憐的感覺。那女孩不是最漂亮,眼睛不大,但是彎的。嘴巴圓圓的如一只櫻桃。臉有點兒嬰兒肥,不是那種專屬狐狸精的錐子臉。那女孩抓著裙擺坐那兒,那種嬌柔的樣兒,誰見了都油然生出保護欲。不僅曲父,連曲筱綃心裡都生不出詭計來。曲筱綃心說,她要是個男的,她也願意包養這女孩子。

  因此,曲父都沒問為什麼發展出這種關係,為什麼對家室不忠,非常通情達理。而是直奔另一個主題,「你哪來的錢租這種房子,付包養費?你的工資收入都上交你老婆,你做生意至今沒利潤沒提成,你上哪兒找額外的錢支付這一頭的額外開銷?」

  曲筱綃連忙輕輕地在爸爸耳邊一聲讚歎:「爸爸真英明。」曲父只能皺皺眉頭,知道女兒這是火上澆油。

  曲大哥自然是回答不上來。他的錢還能從哪兒來,當然是公款私用了。於是曲父一條一條地提問,應該給客戶的幾筆回扣是不是自己昧了,昧了哪幾筆,昧了多少;拿到公司報銷的發票有沒有實報實銷;問公司拿的備用金是多少;跟承銷人有沒有私簽暗度陳倉拿回扣的協議,等等。曲父的生意完全是親自胼手胝足拼將出來,因此所有陋規心裡都清楚,曲大哥被逼問得一條一條地回答,曲父又從回答中順藤摸瓜,找出紕漏。曲筱綃眼看著豆大的汗珠從大哥額頭滾下來,砸到地毯上,她仿佛能聽到最美妙的叮咚聲從地毯傳來。

  於是曲父當場決定,剝奪曲大哥現有職位,降級待用,再不給接觸錢的機會。今天起,先暫停工作,春節後再說。曲筱綃不禁同情地看一眼大哥身邊的美女,該美女得另找飯碗了。

  曲父處理完憤然出來,曲筱綃一溜兒小跑跟上,還好心地替如洩氣皮球的大哥掩上被踹爛的房門。但等走進空無一人的電梯,曲筱綃當即尖叫了,「我冤枉啊,爸爸冤枉我啦。」

  曲父鬱悶地道:「別玩惡人先告狀把戲啦。知道你現在心裡最高興。」

  「我就知道爸爸生我的氣,你氣我兄妹不親愛,處處找哥哥們岔子,處處給你出難題,是吧?爸爸,你好好想想,我今晚如果報告的是媽媽,不是你,結局會怎樣?你心裡要是再有一絲生我氣的意思,我這就打電話給媽媽,舉報你恩將仇報。哼。」

  曲父當然知道女兒心思,但到底還是感謝女兒跟他講義氣沒報告到老婆那兒去。他當即對女兒許以好處,以堵住女兒的口:成倍追加註冊資金。

  曲筱綃心裡開心得亂唱饒舌。爸爸妄圖蹭她的車,她將爸爸載到門口,毅然將爸爸扔到計程車上,直奔趙醫生家會情郎去了。半路遇見紅燈才想起來,最應感謝的是給她通風報信的朋友。於是她車頭一轉,找到朋友正夜生活的酒吧,投入到朋友們的陣營。人,可不能重色輕友。朋友幫了她的大忙,她就得識相地結了朋友今晚的酒賬。再說,趙醫生風流不下流,她才不擔心趙醫生獨守空房會做出對不起她的事情來。

  雖然包奕凡在臥室裡不聲不響,安迪卻心煩意亂得無法做事。她穩守住她的底線,但她受不了包奕凡拉下臉生悶氣。

  三心二意地看了幾個報告,估摸著包奕凡應該睡著,她走進去瞧。見大大小小的衣服扔了一地,她反而笑出來,這公子哥兒可真會發脾氣。她將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撿起來,才剛準備出去,包奕凡就在床上悶悶地喊了一聲:「牛郎不許偷織女的衣服。」

  安迪愣了一下,回頭見包奕凡眼睛亮亮地看著她對她伸出兩隻手。安迪不由自主地走過去,坐到包奕凡身邊,伸手讓包奕凡握住。兩人在夜燈昏暗的光線中默默對視。

  良久,包奕凡才道:「我回家處理,讓我好好想想。你給我一個月時間。」

  安迪忍不住大大地點一下頭,表示同意。心裡卻分明看得清楚,她也不願真的失去包奕凡,她很願意給包奕凡一個月的緩衝期,期待他有所作為。

  邱瑩瑩在寒冷中硬撐著排隊。人越來越冷,肚子卻越來越餓。這倒不是難題,邱瑩瑩當即打開一包旺旺雪餅啃起來。雪餅鬆脆,邱瑩瑩每啃一口,總有一個睡眼惺忪的人睜開眼不耐煩地看看她,仿佛被打擾。同是天涯淪落人,邱瑩瑩只好再打開礦泉水,與雪餅一起吃,這樣響動就小了些兒。可寒冬臘月喝冷水,沒幾口下去,邱瑩瑩就捧著小腹痛苦地彎下腰去。小腹錐心地痛,仿佛孫猴子在裡面扯著子宮打秋千。

  邱瑩瑩原想撐過去,忍痛在原地踏步給全身取暖,以活血化瘀,她覺得自己身體強壯得很。不料後來痛得根本挪不開步子,反而虛汗在背脊涼津津地蔓延,頭腦也開始暈眩。邱瑩瑩開始慌了。周圍沒有一個熟悉的人,萬一栽倒,可怎麼辦。她摸出手機,第一反應就是給樊勝美打電話。可是很不巧,樊勝美與王柏川小吵怡情,今晚濃情蜜意地到另一城市度週末去了,根本是鞭長莫及。

  樊勝美一接到電話就慌了,雖然她是被邱瑩瑩從夢中吵醒,但她還是強打精神讓自己清醒過來,趕緊給應勤打去一個電話。謝天謝地,應勤沒關機,被她吵醒。「應勤,我在其他城市。邱瑩瑩一個人在火車站買票,身體出事了,我半夜三更找不到別人,只能找你幫忙。請你去救救她。無論如何,我相信你男子漢大丈夫,即使你看不起小邱,但你不會置她安危於不顧。」

  「樊姐你言重了。我還不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

  樊勝美松一口氣,心裡則是升起一個小小的希望。身邊的王柏川也是有點兒想不到應勤竟然答應得爽快。

  但樊勝美又有點兒不放心,她見識過不少將胸口拍得砰砰響,但最終什麼事兒都不做的男人。她無法放心再睡,過了十分鐘,實在忍不住,又打電話給應勤,「小應,不好意思剛才把你從睡眠中吵醒,疲勞駕駛,一定要主意安全哦,要不要我跟你講講話解解乏?」

  「不用,我要留著注意力開車。我開車不俐落。」

  聽應勤果真出車,樊勝美再松一口氣,吩咐應勤找到邱瑩瑩後來個電話。

  應勤本來有點兒懷疑這事兒來得蹊蹺,可能是什麼苦肉計。但樊勝美第二個電話打消了他的疑慮。

  邱瑩瑩則是打安迪電話,關機睡覺;打曲筱綃電話,沒人接,因為曲筱綃還在熱熱鬧鬧地夜生活,沒聽見手機叫響。正當她絕望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遠處一聲聲地呼喚她的名字,似乎是應勤的聲音。但邱瑩瑩懷疑是幻聽,她也沒力氣抬頭分辨是不是幻聽,她反而在熟悉的聲音裡散了精氣,再也撐不住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應勤喊了半天沒人應答,就問有沒有個女孩子似乎病倒。問了幾遍,終於邱瑩瑩身邊有人喊應勤過來辨認。

  應勤終於找到邱瑩瑩。而邱瑩瑩早痛得冷汗將臉都濡濕了,看見應勤眼睛只是恍惚著,說不出話,眼淚卻決堤似的奔湧出來。應勤瘦弱,見此忙掏出錢請人幫忙一起將邱瑩瑩扛到車上。他的車上很溫暖,他又一坐下就將暖氣開足,只是他開不了口,不知怎麼問坐在後排的邱瑩瑩。想了想,才道:「我送你去醫院。」

  在溫暖中,邱瑩瑩的痛感稍微緩解,腦袋似乎也不太空白,她掙扎著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道:「旁邊……飯店……熱粥……姜湯……都行。」

  應勤得令,連忙沖出車去,跑向最近的一家飯店。沒找到熱粥姜湯,但他捧來一碗滾燙的牛肉麵。為了儘快救人,他跑得飛快,熱湯灑出來,燙得他亂跳如猴子。好不容易鑽進車裡,問題又來了,邱瑩瑩雙手捂住肚子呢,他得喂邱瑩瑩喝湯。為了救人,應勤豁出去了,大力扶起邱瑩瑩,將面碗湊到邱瑩瑩嘴邊。

  邱瑩瑩感受到的溫暖是雙重的。她喝著又燙又辣的牛肉麵湯,眼淚也忍不住地滴滴答答全落在面碗裡。

  應勤將邱瑩瑩的眼淚都收於眼底,他試圖避開不看,但他端著面碗餵食,不看就對不准位置,只能不斷閃避著目光,儘量不要與邱瑩瑩的眼睛對上。直至喂完麵湯坐回駕駛位,而邱瑩瑩躺在後座濃重的陰影裡,他可以視而不見,應勤才聳聳差點兒僵硬的肩膀,恢復清明。

  邱瑩瑩喝了熱湯,雖然虛汗依然如漿,肚子卻慢慢平歇下來,不再鬧她。她依然無力地躺在後座,攢足精神說了句:「應勤,謝謝你不計前嫌。」話音不高,良久未得應勤回復,邱瑩瑩差點兒以為應勤沒聽見,正想再說一次,前面應勤總算回答了:「沒什麼。」於是邱瑩瑩都不知接下來說什麼,兩人沉默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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