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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吳非考慮再三,還是放下面子,對明玉道:「明玉,對不起,我得與你說蘇家的事。明哲鑽了牛角尖,非要付房子的費用,而且不肯賣掉原來的一室一廳。這筆費用不小,嚴重影響到我與寶寶兩年內的生活。我無法,只有自己出面找明成。我想明成既然好意思要你大哥出錢,我沒必要給他面子。明玉,請你指點我怎麼做。」

  明玉沒想到吳非會直接問她,不給她一點耍滑頭的餘地。她想了想,道:「你找朱麗吧。蘇家人都不可理喻。」

  「可是如果明成不聽朱麗的,兩兄弟繞過各自老婆買了房怎麼辦?」吳非緊盯著明玉問。

  明玉心說,那就離婚啦,這種男人還有什麼可依戀的。但是這種話她不方便說出來,誰知道大嫂是什麼心思。她想了好一會兒,才道:「看你本事了。你讓我爸交出歷年帳本。他連買醋買醬油都有記帳。」

  吳非想到,讓公公交出帳本,他們能聽她的嗎?她就這麼抱著寶寶上門鬧去,沒有明哲在,他們認她嗎?說不定寶寶一哭,她先亂了陣腳。她呆在那裡,一時說不出話來。

  明玉見吳非不吭聲了,大致知道她在想什麼。心說可憐呢,一個人抱著孩子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而且還是去論理去。她拿出手機,交給吳非,道:「跟大哥打個電話吧。」

  吳非看看手機,搖搖頭,只說了聲「謝謝」。

  明玉道:「免得他找上你家,惹你爸爸媽媽白擔心。」

  吳非聽了一愣,不由支起身子,想了會兒,才道:「他才不會去。」

  明玉想了想,自作主張撥通明哲的電話。吳非看見螢幕上的數位,但是沒說。電話接通,明玉便很直接就告訴明哲,「大嫂在去蘇家的高速大巴上。」

  明哲聞言吃驚,「她去找誰?你拉得住她嗎?你叫她回來。」

  明玉聞言不由「咦」了一聲,這下她不急了,乾脆靠著椅背好整以暇地道:「大嫂就坐在我身邊,寶寶在睡覺。電話是我自作主張打給你的。她要去蘇家就去唄,我拉她幹嗎?」

  明哲急躁起來,跳起身,欲言又止,好久才下定決心,道:「她肯定是找明成去的,她不想我給爸買房。」

  明玉故作驚訝,「呀,你們討論爸的事,為什麼又撇開我?啊,對了,這是蘇家人的事,我從來不是蘇家人。」旁邊吳非聽了只覺得出氣,明哲正千方百計拉攏這個妹妹,偏偏他又棋差一著,被明玉鑽了空子。

  明哲被明玉擠對急了,忙道:「你想歪了,我是不想請你岀這筆錢,怕你誤會讓你參加就是要你掏錢。買房的款子我會解決。」

  明玉明知故問,又看似非常誠懇:「為什麼不要我掏錢?」吳非這時候已經知道明哲不是他妹的對手了,心裡雖然有看戲的幸災樂禍,但有點隱隱替明哲擔心了。知道明哲是個經不起激將的人。

  明哲道:「你從上大學就沒用家裡的錢,現在給家裡買房不應該要你出錢,這不合理。」

  「哦,我讀大學後,家裡的錢都堆在明成頭上,他買房子用的是爸媽積蓄,裝修房子用的是爸媽大房換小房的差價,那這回小房換回大房,按理明成應該吐出他以前用的錢了吧。而且他後來還陸陸續續用了爸媽好幾萬呢。」

  明哲只能無奈地道:「明成拿不出那麼多,只有我先墊著。否則爸在他那兒不知道住到什麼時候,不能讓爸受罪。我們做孩子的總得體諒一下大人。這是你大嫂跟你說的吧,你別管那麼多。」

  明玉緩緩地但挺嚴肅地用她平時對手下說公事的權威口吻道:「大哥我奉勸你別管得太寬,明成只要約束奢侈花銷,多的是給爸買房子的錢,用不著你操心。有句話叫鼓勵後進。你這麼做是縱容明成懶惰縱容他不負責任。而你自己最好管管後院是不是失火。我們公司給予出差員工的補貼向來優厚,為什麼?因為出差人員的花銷比較大,另一方面,我們還得安撫出差人員家屬。家是兩個人一起支撐的,少一個人,另一個會非常吃苦。如果不安撫了,久而久之,或者員工後院失火,或者沒人肯出差。如果是你們男人留在家裡倒也罷了,女人,而且還是帶著孩子的女人,你還是多拿岀點同情心吧,就像額外給出差補貼一樣。一個女人在家,不方便的地方,只有處處用錢。你有那同情心去同情一個活蹦亂跳男人的膽小如鼠,體諒他不敢獨自住死過人的房子,你能不能拿出一點同情心同情你家太太一個人夜夜在空曠的房子裡過夜?以前媽在的時候,都是爸在燒菜,他有生活能力,你不要鼓勵他當傻瓜。大哥你別插嘴,聽我說完。我這不是危言聳聽,你現在為爸做的事是亡羊補牢,但你又同時在親手扒開你自家的羊圈。你別等哪一天又回美國亡羊補牢,那就非常被動非常傷感情了。除非你另有打算。人貴有自知之明,蘇家目前個個都是有經濟實力的成年人,用不著你來逞強,也用不著你犧牲自我甚至犧牲妻女來做道德標杆,你自己斟酌吧,我言止於此。」

  說完,也不等明哲開腔,她就結束通話。她的手機頻率寶貴,正等著傳遞烽火,哪能總被蘇家的雞毛蒜皮佔領。而且,她說實話也已經煩了應付大哥總是想拉她認祖歸宗的舉措,她沒想把神主牌放進蘇家祠堂,蘇家老小也殊不可愛,她有何必要為了幾分血緣非要婆婆媽媽地將自己與蘇家人等綁在一起?對父親,她還有法律上道義上的責任,對於兄弟,合則聚,不合則散,今天也乾脆把話說明,希望明哲真能有自知之明。

  吳非在一邊仔細聽著,心說這哪是小妹跟大哥說話,這簡直是一個旁觀的長者來蘇家主持公道,而且那話說得非常不客氣,吳非都懷疑明哲在電話那端會不會給氣破了肺,為什麼她就不能鎮定地說出如此尖銳又看似非常大度的話?但是,明哲能聽嗎?這人的死腦子能因為明玉的幾句話而回心轉意嗎?可能性似乎是很小,吳非並不抱希望,但隱約又有點希望。雖然明玉並沒有回頭看她,她還是對著明玉道:「明玉,謝謝你幫忙,但看來不會很有用。」

  「不用謝我,都是女人。會不會有用再說,話得說前頭。」這時明玉的手機響,她一看是柳青的,才剛接通,只聽那頭柳青氣急敗壞地道:「蘇明玉,闖禍了,老蒙高血壓送急診了。」

  「什麼?」明玉頓時氣血沖頂,好一陣暈眩。本想為老蒙守住江山,沒想到反而將他送進醫院,而且,高血壓發作,後果可想而知。

  柳青聽明玉好一陣不語,只得道:「我現在就去醫院,你如果走得開就回來,走不開那就知道一下,我隨時會給你消息。」

  「我在回家的高速車上,再一個半小時多點就到,你隨時聯絡我。」明玉忽然想到,難怪她中飯後就一心想回家一趟,心裡似乎總是吊著一件事情,就是因為預感到蒙總會出事?她經常出差,從來沒有哪一次會這麼想回家,難道是冥冥中有了感應?因為蒙總是她心目中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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