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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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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屁意見,誰有意見,跟我學,自己掏錢出來給雷霆用,只要誰掏得比我多,我聽他的。」 小三不敢多問,唯唯而退。走到外面著實不放心,這個通知他不敢發,想來想去,很想找個有把年紀、德高望重的跟書記說說,一點不發年貨很不好。可是目前好像最能說得上話的紅偉正出差,小三才跟紅偉一說,紅偉立刻就想到與楊巡討論時說起的民心問題。紅偉讓小三壓一壓,他想辦法跟書記說說。小三巴不得紅偉有這句話,連忙答應了,將手頭的草稿紙推到一邊。 那邊韋春紅雖然勇敢地撂了雷東寶的電話,但心裡非常擔心,雷東寶既然手頭那麼緊,又怎麼會放過她手裡攢著的錢,必定會千方百計逼她拿出來。除了生活費,她是一分錢都不會再給雷東寶了,她現在手裡的錢,是她的養老錢。自打那次小狐狸精之後,她是再也不敢相信雷東寶了,第一回僥倖,她又搶回老公,以後就難說,她更老,社會更開放,要是再來一個心計更好的狐狸精怎麼辦?她不敢完全指望雷東寶,但是她不放錢,必然會與習慣一個人說了算又最近心情不好的雷東寶發生激烈衝突,她自己倒也罷了,她怕長得半大不大的兒子看見。最近小寶已經對雷東寶大有反感。 韋春紅越想越擔心,她本就是個潑辣的,乾脆留下一張紙條說去上海探親訪友,抱上寶寶,帶上保姆,通知上課的小寶,收拾收拾搬去她另一間只有兩室一廳,以前買來給飯店職工住的小房子暫時避禍去了,那是雷東寶不知道的巢穴,居室簡陋,韋春紅卻反而安心,她還關了手機,讓那豬頭反思幾天去。 紅偉接到小三電話,翻來覆去思考好久,設計好多種可能性下他的應對之後,才敢打電話給雷東寶。 雷東寶接到紅偉電話,當頭就是一句:「這麼快有錢了,多少?」 紅偉賠笑:「書記別這樣,我都給問得沒敢給書記打電話請安了,聽說結婚費和年貨不打算發了?」 「你倒順風耳,對,給你減輕負擔,雷霆的錢集中搞生產,機器轉著,總有緩過來時候。」 「書記,結婚的錢,即使他們心裡再有貓膩,我們也不能扣著不發,道理上說不過去。」 「我知道,所以我以前掏自己腰包,可你看一個個來勁了,你說他們為村裡著想沒有?這幫孫子,我十幾年時間把他們養出個人樣,現在村裡困難我急,他們哪個拿良心出來,索性一刀切不給了,對付沒良心的,我比他們更沒良心。」 「書記,他們結婚這事兒,你還真很難找他們漏子。你說現在年輕人都這麼開放,萬一他們本來打算開春結婚的,現在一不小心肚子給搞大了得著急結婚,你管得著人家嗎。他們都找出結婚這種理由了,我們還是當不知道把錢給了吧,全村現在能結婚的也就這幾個,有底的,我這兒多討些來就是,你大人大量,犯不著跟他們那些小詭計計較。」 雷東寶聽著有理,雖然生氣那些借結婚打劫的,也只得道:「好吧,那你給我下死命地追錢。」 紅偉想乘勝追擊:「還有那年貨……」 「年貨沒了,除非你個人墊錢給我。」 「稍微發點吧,有些人沒我們有錢,還等著年貨改善生活呢。」 「不行,這兒挖一塊那兒挖一塊,加起來沒個底,今年先欠著,明年補發。」 紅偉瞭解雷東寶的脾氣,只得作罷,但又不死心地問:「書記,我這幾天在宋總這邊出差,你有沒有什麼話要我捎給宋總,或者要不要我買些什麼提上去給宋總拜個新年?」 雷東寶當即拒絕:「用不著,有話我自己跟他說。」 紅偉只得再次作罷,心裡涼涼的,總覺得雷東寶現在很難聽得進勸誡,事情看上去很不好。他只好將剛說好的內容轉達給小三,讓小三寫通知的時候多提一些村裡的困難,讓大家相信村裡相信書記,共渡難關。 但小三將草稿拿去給雷東寶過目的時候,那段村裡有困難大家該同舟共濟的話被雷東寶刪掉了,現在還沒幾個人想出結婚掏錢的餿主意,這要是全知道了,難保有人想出住院、有人想出懷孕的理由,為了錢連結婚都可以無中生有,還有什麼亂七八糟想不出來的。但雷東寶看了刪掉後的內容,又想乾脆不通知了,別打草驚蛇。他讓小三告訴那些想結婚的等等,等村裡有錢再發。 小三終於可以緩過一口氣。 雷東寶晚上十萬火急地回家,想跟韋春紅商量籌錢的事,沒想到只有一張紙條等著他,他一看就知道韋春紅這是躲出去了,氣得打韋春紅手機,卻是關機,他這下真是有氣無處出。而錢的問題更是直逼心頭,他想到錢就更火,一個人背著手在屋子裡繞來繞去地咆哮。 樓下人家隔著一層薄薄樓板,實在受不住雷東寶一夜沉重的腳步,派出男主人上樓敲門交涉,雷東寶正憋著沒地方出氣,打開門與來人大吵,吵得不過癮,又找鑰匙想打開中間隔著的防盜門沖出去吵。樓下男主人在雷東寶吼出第一聲時已經後悔,純粹是為了維護在左鄰右舍以及妻兒面前的面子苦苦掙扎,見此哪敢堅持,連忙屁滾尿流沖進自家防盜門裡面,牢牢鎖死,生怕屍橫當場。 雷東寶雖贏但滿心蕭條,回家繼續踱步出氣。 §1997年(18) 宋運輝還沒下班時,梁思申已經看到外公轉發的雷霆財務報表。等宋運輝回來吃飯,她把傳真交給丈夫。她心裡有個疑問,雷東寶究竟看不看得懂報表所指示的經營狀況?她接觸過有些企業家不會算利潤,他們經常看到的是賬上有多少錢可以周轉,流動資金總是在帳戶裡流,因此經常錯覺銀行借來錢讓機器轉得欣欣向榮,那麼就意味企業肯定是掙錢的。她懷疑雷東寶也是那種大老粗。 可是宋運輝雖說厭煩雷東寶,又實在不忍就此放棄,他跟梁思申道:「如果……我東海存一筆錢到銀行,指定貸款給雷霆……」 「犯法,而且東海的錢進去,也是用於低水準擴張。救得雷霆一時,明天雷霆依然倒閉,雷霆的經營有問題。」 「我只是想想而已。」宋運輝還是那句話,「不忍心放棄。」 「外公說現在唯有背後打大哥一悶棍,打得他住院一年半載,起碼還能保留大哥一世英名。」 「老活寶。」宋運輝啼笑皆非,可也想到,對於雷東寶,他無處著力,因為只要雷東寶的策略不改,遲早雷霆還將面對同樣的災難。雷霆的關鍵問題,在於雷東寶。可就那麼眼睜睜看著不救嗎? 「時至今天,你難道還不厭煩大哥?看你花那麼多心血為大哥考慮,他還那樣,我真討厭他。」 宋運輝低頭沉默,好久才道:「我相信他應該還是我的兄弟,只是他找不准對待我的方式。以前他是姐夫是大哥,一直驕傲地跑在前頭,對我慷慨解囊。但從他入獄那時起,變為他單方面向我索取,我現在回想起來,意識到他每次拜託我做事時,反而口氣特別粗暴,他似乎是不適應我們之間予取關係的轉變。我想,現在他事業低落,他更不想見我,怕在我面前抬不起頭。更怕我指出他的錯誤,那意味著揭他傷疤,他心裡頭大男子主義很強。」 梁思申聽著卻是狐疑:「你說得那麼美好,會不會又是你的一廂情願?」 宋運輝剛剛還在為自己尋找出的理由激情澎湃,被梁思申的疑問輕輕一戳,不由洩氣:「我這麼想,應該是這樣。」 梁思申伸手給丈夫一個大擁抱,覺得這樣一廂情願的丈夫很可愛,他對她一定也是這樣的一廂情願,卻不料可哥拿著電話機沖進來,後面跟來宋母,宋母看見兒子兒媳如此親密很不好意思,連忙退出房間。梁思申吐吐舌頭,聽可哥說是外公阿太來的電話,她伸手接了:「外公,我才離開一天,你至於電話打得跟追命一樣嗎。」 外公笑道:「誰追你,我又不是無常鬼。戴小姐找你,她傻傻地在替楊巡那個傻妹妹跑關係,二傻。她聽說你能在上面說上話,你自己跟她說。」 戴嬌鳳焦急地道:「我今天跑了一天,大家都說這事兒棘手,要是沒上面誰的點頭,他們不敢放人。你能說上話,梁小姐,幫幫忙,那種地方小姑娘一天都沒法待。」 梁思申一個勁兒地驚奇,今天怎麼淨遇見大好人爛好人:「我已經跟他們打招呼了,至於能不能無罪釋放,我想得看楊邐有沒有犯法,好像我們不便干涉司法。」 「對對,我們當然不好干涉,但我聽老公戰友說,小姑娘沒什麼大事,審得也差不多,但就是這個案子比較特殊,有人在上面盯著,一定要上面的哪個人點頭才能保釋。你既然已經跟他們打過招呼,要不再讓你招呼的那個大人物跟管這個案子的人開個口子,這就放小姑娘出來?」 「謝謝你打聽到,我會立刻聯繫。戴小姐,你以前跟楊邐關係不錯?」梁思申實在是忍不住,因為看以前兩人相遇的情況,實在看不出戴嬌鳳與楊邐關係好到值得戴嬌鳳上下打通丈夫那邊的關係,為楊邐奔波。 「不……不是,我……以前有欠楊巡的,這下兩清,你不用謝我,做這些……我為我自己安心。」 「不是說楊巡對不起你嗎?你別為了救楊邐,故意拿話糟蹋自己。」 「我……梁小姐你今天怎麼磨嘰起來了,這種賬算得清嗎,我反正把我欠的清了,我安心,省得每回想起那家子人生氣。你就幫我一回,就這一回。」 梁思申心說不容易,真不容易。宋運輝知道一些楊巡的事,一針見血地道:「楊巡媽以前看不起小戴,恐怕小戴這回抓住時機為沒出息的楊家老四做些出息事兒,這個鮮明對比足夠讓她揚眉吐氣,從此心裡頭可以放下楊家。」 「戴小姐沒那麼複雜。」梁思申不相信,一邊給梁凡打電話,讓梁凡放人。 宋運輝沒有爭辯,這事兒對他們而言不是什麼大事。他見梁思申跟梁凡切切叮囑,限定解決時間,又似乎是做了幾個經濟問題答疑,才結束通話,看來經上回一個折騰,梁凡在最小的堂妹面前已經沒了志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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