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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四


  雷東寶聽半天找不出一句有用的,心裡感歎小雷家每遇大事情,總是絕無例外的只有他一個人來拿主意。他不想再聽下去,草草結束會議,留項東談話,他讓項東不要多心,整個雷霆誰都沒拿項東當外人。然後他要求項東回去再想想,真到資金嚴重緊張時候,是不是可以考慮做做小人做做無賴,首先考慮雷霆自己的存活問題。

  項東領命而去,雷東寶卻頭痛。他心知以項東這樣一個行事正規的人,讓項東做小人做無賴拖延賬款不付或者別的,那是為難項東。項東不是不肯做,而是做不到,他沒那花言巧語的無賴厚臉皮,還真是只有正明這個經歷過起落的人才做得到。他昨天還想著讓正明協助處理那些設備廠家,可是今天開會兩人當場衝突,那往後兩人還如何配合?說不得,到時候還得壓壓正明,讓正明老老實實配合項東。目前在小雷家,沒人能取代項東。雷東寶想,要不在電纜專案上先開始動用正明的辦法,在現實表明可行的前提下,再要求項東照做。

  他把正明叫來,要正明到電纜廠蹲點。正明領命而去,非常踴躍,當然很有好好做出來要項東好看的意思。

  而雷東寶找到陳平原會商,陳平原基本同意雷東寶以貸款綁架銀行的想法,讓雷東寶先人一步,從銀行和政府機關兩方面著手,開始密集籌款工作。

  可是,小錢容易,大錢太難。

  §1997年(10)

  楊巡最近在種種項目之間舉棋不定,最主要是沒看到有讓他眼前一亮的項目出現。再說他根據任遐邇從網上找來的資料分析,很可能國內經濟會遇到一些波折,他找宋運輝商量,也找申寶田等企業界人士商量,還找其他機關人員討教。尤其是申寶田那一塊,因為出口做得不少,已經面臨種種問題,整個公司的支出,包括申寶田本人的消費,都開始節衣縮食。一葉知秋,種種線索都印證他和任遐邇的分析比較正確。因此楊巡更舉棋不定,這回愁的不是找什麼專案的問題,而是愁要不要上大專案的問題。怕萬一市道不景氣,大項目上得去卻盤不活,砸手上了。

  因此楊巡無聊得發瘋,在家跟任遐邇搶育兒書看。反而還是任遐邇比他忙,任遐邇現在管著他所有產業的財務。

  中秋時任遐邇托毛毛給楊邐捎去一盒月餅,一套白玉般的金邊骨瓷英式茶具,一瓶綠葫蘆薄荷酒。楊邐收到挺喜歡,打電話讚美任遐邇眼光不錯,說她用骨瓷茶具泡立頓紅茶,月餅放在雪白茶碟上,頓時似乎有了英式下午茶的感覺。任遐邇不過是因為正好有人送楊巡三套茶具,她一套自己留下,一套給了楊速,一套就順便和月餅薄荷酒一起給了楊邐,卻沒想到被楊邐用出別樣風味,當即在電話裡笑嘻嘻表明,她與楊邐英雄所見略同。於是楊邐很喜歡,還說準備去找些小銀匙來相配。一來二去,姑嫂兩個話就比較多。

  楊邐工作上受了氣,當然也一個電話打到任遐邇手機上,要任遐邇打過去,說有苦要訴。任遐邇如今是楊家兄妹之間的橋樑,當然有求必應,一分鐘不拖地打電話給楊邐。時值夜晚八點,楊巡坐一邊捏著分機旁聽。

  楊邐開門見山:「小任,我真是氣死了,怎麼有人做事這麼無恥!你知道戴嬌鳳嗎?是大哥最初的女朋友……」

  楊巡當即不顧他這是偷聽,插嘴道:「不要胡說,關我什麼事。」

  楊邐怒道:「怎麼不關你事,要不是你,戴嬌鳳跟我有什麼關係啊,她幹嗎淨來我們賓館生事,沒事總讓人投訴我。我這個月的獎金都被她攪黃了,要不是她沉不住氣出來現身一下,我還以為最近撞煞呢。你自己好漢做事好漢當,戴嬌鳳的事你一定要處理好,別讓她來害我,我才是跟她完全不相干,做了你的替死鬼。」

  楊巡當著任遐邇的面極其尷尬,道:「你下次給她我的電話,要她有冤找我。」

  楊邐口不擇言:「你那個梁思申全知道,你問她去。她外公幫著戴嬌鳳一起害我,不曉得那老頭跟戴嬌鳳是什麼關係,噁心,你們,都是你害的,你作孽我受罪。」

  楊巡聽楊邐又扯上樑思申,只得道:「你別胡說八道,我去查清楚,誰那麼閑專門搞你腦子。」楊巡將電話摔了,也奪下任遐邇手中的電話,不讓繼續。「才安頓幾天,又闖禍。」

  任遐邇沖楊巡做個鬼臉:「你那些糊塗賬你自己解決,但我要替小寶寶監督你解決。」

  楊巡只得道:「哪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你愛聽就聽著。」他嘀咕著撥打梁思申的電話。剛才要不是他聽著,不知道楊邐還會說些什麼,真是一點都不顧及他這個親哥哥,做人怎能如此沒良心!接通電話,梁思申說確有此事。楊巡奇道:「為什麼?你能不能給我戴嬌鳳的電話?我直接找她說。」

  梁思申卻道:「戴小姐沒捉弄楊邐的意思,純粹是我外公吃飽了沒事幹幫戴小姐出氣,我去勸我外公。」

  楊巡看看身邊的任遐邇,硬著頭皮道:「真是這麼回事?不如你幫我告訴戴嬌鳳,有什麼,儘管找我了斷。還有你外公,那老人家……肯聽別人的嗎?」

  「我會勸說,前陣子我外公說起的時候,我還以為他不會那麼無聊。戴小姐那邊我建議你別多事了,她是個爽快人,現在的日子也很幸福,最多有些小小的想不開,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謝謝,不好意思又打擾你。如果你外公老小孩脾氣不肯放手,那就算了,楊邐如果做事讓人抓不到把柄,人家也投訴不了她,她也該好好反思她自己的問題。」

  梁思申反而吃驚,愣了一下,才道:「我會處理。另外我關注了一下與蕭然合作的那家日本公司的情況,最近他們的股票不大穩定,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他們的在華業務。如果蕭然又跟你談轉賣股權的事,你得小心。眼下東南亞與日本韓國的形勢越來越不穩,任何投資都須謹慎。」

  「謝謝你提醒,蕭然那邊我說什麼都不敢碰。」

  楊巡放下電話後,看任遐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就撲上去擰她腮幫子:「又想哪兒去了?女人怎麼都愛惹事呢。」

  「呸,你的梁思申不惹事,你說話也特文明。」任遐邇看著楊巡跟梁思申打電話時候不戰而退的腔調就莫名地來氣,「不管楊邐了?那我跟她說一聲。」

  楊巡只得賠笑:「你跟楊邐再怎麼說她都不會聽,她只相信她自己想到的。你要不具體問問她受些什麼氣,究竟是不是她工作的疏忽,怎麼可以改進。工作到底是掙人家的錢,不能像對家裡人那樣自說自話。」

  任遐邇笑道:「喲,這事兒我幹不了,我只會順口幫腔,不敢逆你家大小姐的意思。」

  楊巡笑道:「這就是了,你說以楊邐的性格,在賓館那種伺候人的地方工作,能放下身段嗎?讓她受點刺激去。」

  任遐邇撇嘴:「才一個電話呢,改口真快,妹妹也不要了。」

  「你又冤枉我,我要有那心思,還不讓宋總擰下頭來。我猜了,你肚子裡孩子肯定是兒子,酸兒辣女,你那麼愛吃醋。遐邇,我們兒子以後再生個女兒,怎樣?那誰家的女兒多好,小背心一樣。」

  「你想讓我做超生遊擊隊啊。我偏生女兒,明天開始啃辣椒。」

  「那生女兒後再生個兒子,一兒一女,寶一對。」

  任遐邇笑道:「你呢,生個兒子後再要女兒,是因為女兒可愛,生個女兒後再要兒子,是給楊家傳宗接代吧?倒都是出於意識形態的考慮,全無俗氣的物質考慮,非常形而上。」

  楊巡只好訕笑,這種酸玩笑他不會開。

  §1997年(11)

  梁思申忙完工作回家,卻見大門口打橫一輛黑色跑車攔住。看去,車窗探出來的卻是梁大焦躁的一張臉。梁思申當即明白梁大為什麼來,最新一場地皮拍賣慘況當即引發第二天地產股暴跌,而國際遊資則是正面襲擊香港,又使香港恒指暴跌四天。梁大境況可想而知。梁思申也沒下車,只探出頭問:「什麼事?」

  「找個地方說話。」

  「進去說。」梁思申自己下車,打開大門,梁大那車加速快,先「呼」地沖進門去,似是生怕梁思申把他拒之門外。梁思申也跟著進去,好歹梁大下車替她關大門。梁思申看一眼依然燈火輝煌的一樓,低聲警告道:「有什麼話悠著點說,我家可哥還沒睡覺,別嚇到他。」

  梁大喉頭咕嚕一聲,沒說什麼,但在錦雲裡安靜的環境裡還是聽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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