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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〇


  而此時,難題也同時擺在雷東寶面前。離婚,說得容易,可真做出來,雷東寶難以越過自己心裡的那道坎,畢竟與韋春紅這麼幾年的夫妻,他最苦的時候,別人都離開他,韋春紅是始終站在他身邊的人之一,要他跟韋春紅說出「離婚」兩個字,真難。可是不說,他又怎麼捨得馮欣欣肚裡的孩子?他這輩子命裡虧兒子,每次去廟裡算命每次都這麼說,他都已經快失望了,現在馮欣欣肚子裡有種,他能不要?他嘴裡跟馮欣欣敷衍著,行動上猶豫加猶豫,知道消息後好幾天沒行動。

  那邊,韋春紅到底是坐實了自己的懷疑。本來雷東寶此人大大咧咧,四海為家,幾天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但是雷東寶即使再幾天不回家,卻不會幾天不要她,因此韋春紅感覺非常反常。韋春紅向難得回來一趟的雷東寶詢問,被雷東寶眼睛一瞪就瞪回去。韋春紅試著從小雷家的幾個相好的朋友那兒入手,可人們都說沒見雷東寶做什麼事。韋春紅只得認定自己多疑,又耽擱了幾天,好生觀察。只是越看越不對,那天雷東寶換下來的內衣裡,她終於勉強戴上掖了一年都不敢戴的老花鏡,發狠找出兩根長頭髮。頭髮都跑進內衣了,那還能不出問題?韋春紅當即打電話找雷東寶詢問,但是雷東寶一句「神經病」就把電話掛了,什麼解釋都沒有。

  韋春紅又氣又急但不會沒招,她立刻叫來一個小廚子,讓騎上她的大白鯊摩托,去雷東寶集團新辦公室所在地埋伏盯梢,務必抓個現場。小廚子連盯三天,雷東寶也連著三天沒回家,韋春紅氣急得滿嘴燎泡的時候,終於得到確切結果,雷東寶這三天都宿在一處社區居民樓裡,與一個小姑娘同進同出幾次。

  韋春紅氣得眼睛血紅,妖精,果然有妖精搶她老公。她想立刻上門找雷東寶論理,但又怕打草驚蛇,便將一肚皮氣忍而不發,照常將晚上的生意做下來。晚上下班前擂鼓點將,第二天一早趁店裡生意還沒開始,帶上兩個跟她做了近十年的廚師殺奔那處居民樓。一個廚師手起斧落,一把砍豬腿的斧頭劈開大門一夥人沖進門去。卻見人去樓空,他們不知道馮欣欣正好昨天搬去了新房子,韋春紅氣得操起凳子亂砸。

  等房東聞訊趕來,只見一室狼藉,韋春紅他們早撤了。房東當然不甘損失,一個電話打給正明,一個傳呼打給馮欣欣,要兩人賠他的傢俱門窗。正明一聽就知道壞事,立刻躥到雷東寶的辦公室通報敵情。雷東寶這等泰山崩於前而不亂的人都嚇出一身冷汗,心說他這輩子怎麼專門在子息上面出問題。今天幸好沒出事,要是昨天沒搬,依韋春紅的性子,還不把馮欣欣當妖精打趴了,他的孩子還能保得住嗎?

  雷東寶知道他不能磨蹭了,再磨蹭,傷到的就是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子。他立刻打電話讓馮欣欣這兩天別出門,別讓韋春紅找到。馮欣欣卻在那邊哭哭啼啼地問他,會不會有生命危險,要不要把這種來路不正的非婚生孩子打掉,要不她現在開始跳繩子跳掉吧,急得雷東寶也想血洗辦公室。

  雷東寶更不能等,立刻飛車前去韋春紅的飯店,進門,就見韋春紅叉腰罵人,飯店裡面就像颱風壓境。雷東寶視而不見,進門就一把抓住韋春紅往樓上走,韋春紅給拖了一個踉蹌,反手就是一口,生生將雷東寶咬得放開手。雷東寶急了,一把操起乾瘦的韋春紅就上樓,不管她怎麼踢蹬,硬是又抱又拖地上去他們的房間,扔到床上踢上門。

  韋春紅怒斥:「誰神經病?那狐狸精是誰?住哪兒?我劈了她……」

  「我對不起你,我們離婚,她有我孩子了。」

  韋春紅本來怒得張牙舞爪,聞言如遭雷擊,整個人如泥塑木雕,腦袋一片空白。孩子!雷東寶的命門,也是她的命門。一句話中,似乎「離婚」兩個字已不再是重心。

  雷東寶到底是心虛,看著韋春紅這樣他心裡也不好受,但既然離婚勢在必行,他又不會甜言蜜語,就只有背著手站在一邊看著。

  韋春紅好久才回過魂來,眼淚斷線似的掉下來:「東寶,我除了沒給你生個孩子,我哪兒對不起你了?」

  「沒有,你對我很好,是我對不起你。」

  「我不行,我沒法給你生個孩子,我對不起你們雷家。要不你跟那小姑娘說,孩子儘管生,生下來我給她養,我保證比孩子親媽還親。東寶,求你別跟我離婚……」韋春紅說著,無力地倒在床上哀哀痛苦,她是那麼地無能為力,誰讓她不能給雷東寶生個一男半女,她最知道雷東寶求子心切,以往不信鬼神的人現在到處燒香拜佛求個子息。要她還如何責備雷東寶,全都是她沒用啊。

  「不行,孕婦要去醫院正規檢查,沒結婚沒准生證的不行。這事我對不起你,要怎麼離,你一句話。」

  「准生證我去打,行不?要不我去跟小姑娘說說,讓她算是替我生,行不?你不會說軟話,我來說,我可以跪她,只要她給你留個種下來,行不?我保證不會再動手,她要動手我也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東寶,別跟我離婚,行不?」

  雷東寶沒想到韋春紅這麼求他,好像反而他有理了似的,他還以為照著韋春紅的潑辣性子,應該是剛才那樣照著他咬一口才對,他都不忍心看倒在床上披頭散髮的韋春紅,只能轉過身去,背對著她,要不然他說不下去。「那小孩,我要定了。我已經四十多了,等不及,孩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大家都別活了。你好好想,你有什麼條件快提。」

  「我要什麼條件啊,我只要不離婚,你什麼條件都可以商量。」

  其後,雷東寶說什麼,韋春紅都是咬定不離婚,其他都好商量。雷東寶看擰上了,只好走掉。他知道自己理虧,但是理虧也只能理虧到底了,他太想要個孩子了。

  韋春紅見雷東寶不顧而去,號啕大哭,她知道自己希望渺茫,她現在雖然真是殺了那狐狸精的心都有,可是她不能殺,那狐狸精肚子裡有雷東寶的種。現在就是狐狸精打上門來,她都得好茶好飯地伺候著,不敢怠慢。她又不是不知道計劃生育政策嚴格,狐狸精想要正常生個孩子,一定要通過正常管道,她能不讓路嗎?可是她能讓路嗎?她要是退出,以後雷東寶身邊還有她的位置嗎?那個還是年輕的妖精,又為雷東寶生了孩子。她人老珠黃,肚皮不爭氣,比都不用跟那妖精比。

  韋春紅哭了好一會兒,才擦乾眼淚,找最後的稻草。她最知道能說服雷東寶的人有限,連雷家老娘都不行,她只有抱一絲希望找宋運輝幫忙。可她心裡其實不抱希望,她是替代宋運輝姐姐的人,宋運輝剛開始並不待見她。可她指望宋運輝這個規矩人能站在道德的立場上指責雷東寶的犯錯,要雷東寶迷途知返。

  沒想到電話打過去,接電話的是個年輕女人的聲音。韋春紅一想,難道是宋運輝那個後妻?這一想,立刻感覺自己找宋運輝說話有多荒唐,那也是一個離婚再娶的男人呢。但她現在抓救命稻草,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你是小梁嗎?你在東海啊,我是韋春紅,他大哥雷東寶的……」

  「啊,韋嫂,你好。我休年假,這幾天過來住著。你怎麼,身體不大好?感冒?」

  「我哪兒感冒啊,我還不如死了好……」被梁思申一問,韋春紅一腔委屈又找了回來,眼淚再度奪眶而出,「東寶……東寶他跟單位一個小姑娘好上了,小姑娘孩子都替他懷上了,他今天來跟我鬧離婚。你說我哪兒對不起他,他要孩子他儘管外面生來,我會替他養,他怎麼一點情分都沒有一定要跟我離婚呢……」

  梁思申最先大驚,但聽著聽著就目瞪口呆了,對雷東寶不理解,對韋春紅更不理解。那邊韋春紅哭得肝腸寸斷,她這邊看著忙忙碌碌不知道跑來跑去幹什麼的宋引發呆,發現她的情操真是不夠高尚,她對宋運輝的婚生子女都沒韋春紅那麼忘我。這時候她看到宋運輝洗完澡下來,她沖宋運輝擺擺手,示意這個電話不要他接。

  「那你準備怎麼辦呢?」梁思申等著韋春紅好不容易哭訴告個段落,才插話進去。

  「你讓宋總幫忙跟東寶說說,行不?東寶是我性命,他要跟我離了我不能活呀。你讓宋總跟他說說,你也是女人,你能理解我嗎?我要跟東寶一輩子的啊,我……」韋春紅泣不成聲,後面只聽她的哭聲。

  梁思申一迭聲地答應:「行,我一定說,是,誰結婚不是想著一輩子的。你等我們消息。」

  宋運輝等梁思申放下電話,才奇道:「誰?工會?這種電話也打來我們家?」

  「我們上去說。」以前宋運輝曾經對她有過建議,希望她在宋家不提雷東寶。兩人走進書房關上門,梁思申才道:「來電話的是韋嫂,你大哥外面有人,外面那人還有了身孕,現在你大哥吵著要離婚。韋嫂寄希望于你。」

  宋運輝一怔,不由得想到兩個月前雷東寶跟他提起的所謂眉眼與他姐姐宋運萍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他忍不住呸了一聲,心中很是氣憤。將兩個月前與雷東寶的對話跟梁思申說了一遍。

  梁思申沒想到還有這麼個淵源,但她還是直言:「我認為你大哥這麼做不是對你姐的懷念,而是對你姐的褻瀆。」

  「對,出軌不用拿我姐做藉口。我想罵人,我現在閉嘴十分鐘,你別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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