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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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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巡又一次發現,失去梁思申的合作,對他工作生活的影響極其巨大。前年被蕭然逼得求告無門的彷徨還記憶猶新,楊巡這回不會再傻兮兮湊上去招呼,而是拉下頭頂的帽檐,吩咐一個機靈的手下悄悄上去盯住蕭然一行。 但蕭然那些人都不用悄悄地盯,他們幾乎是旁若無人地進來,明目張膽地議論,因為工匠們都停了手頭的活盯著他們看,他們的話三米外也能聽到,楊巡雖然離得挺遠,可也聽到一句兩句。他們議論的是商場的面積和功用,而他們的手下則開始用腳步丈量一樓的長寬。楊巡旁邊看著直冒冷汗,沖這些人對商場地形的測量,那絕不可能是路過拐進來看個熱鬧,肯定是有所圖謀,這塊地以前是梁思申從蕭然那兒仗著點梁家的面子買來的,而今來者似乎都與梁思申有關,難道蕭然已經知道梁思申與他楊巡斷絕合作,想殺回故地? 想到可能面臨的壓迫,楊巡的腦袋漲痛若開裂。他不能不想到梁思申對蕭然等一干人行徑的非議,想到梁思申目前還掛名在他商場,還有想到梁思申的單純,如果他真遇事,能不能找梁思申幫忙?可是想到元旦那天在別墅外面那一幕,他如果真向梁思申求助,又將付出什麼代價?楊巡思來想去,心亂如麻,可無法定論。眼睜睜看著蕭然一行上樓下樓,然後旁若無人地離去。 那個被他差遣去跟蹤偷聽的手下來報說,那些人議論的都是商場的設計,聽得出除蕭然外的兩個都是內行,那倆內行都說設計不錯,挺前衛,很有施展空間。楊巡心說那就更糟,他現在是巴不得蕭然看不上。他幾乎是用全部貸款支撐起這個建築,資金方面弱不禁風,蕭然如果稍微做些手腳,他經受不住。 楊巡正想著,他大弟楊速從辦公室跑出來。楊速看大哥對著那些人的背影發呆,就問了句:「那些是誰?」 「反正不是好東西,你什麼事?」 「陳局長剛來電話,讓你立刻過去一趟。」陳局長正是楊巡現女友的爸爸。 楊巡一聽便摘下帽子,準備去辦公室換衣服,可又被楊速拉住,楊速有些擔心地道:「他好像在發脾氣,你去的時候小心著點。」 楊巡直接想到這幾天商業局正論證小商品市場專案,會不會陳局長的發火與論證不順有關?再想他這幾天與女友的關係,似乎沒什麼對不起陳局長的地方,中午陳母有事出去一趟,還是他開車送的。難道真的是與小商品市場專案論證會有關?楊巡歎氣,今天怎麼禍不單行。他進辦公室換上西裝,趕去商業局。 走進陳父辦公室,見陳父一臉鐵青,要他關上門,也沒請坐請茶,就拿兩隻憤怒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他。楊巡不清楚怎麼回事,但還是故作鎮定地坐下,笑道:「陳伯父,什麼事這麼生氣?喝口茶消消氣。」 陳父道:「我問你幾句話,你最好據實說明。第一,你以前在東北時候結過婚?」 楊巡只覺耳邊「嗡」的一聲,心說麻煩了,陳父怎麼知道這些,而且還能清楚到是在東北發生的事兒?他只得老老實實回答:「是女朋友,同居,後來我遇到挫折她跑了。本來是準備結婚的,因為年齡不到,還沒領證。」 陳父又問:「那麼你現在的兩個情婦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不跟她們其中一個結婚,為什麼同時與兩個人保持關係?還有,你為什麼在認識我女兒後還敢找其中一個過夜?」 楊巡吃驚,不知道陳父究竟是哪兒得來的消息,而且連他在前不久鬱悶之下剛去找過情婦陳父都知道,只是他奇怪,他只有一個解決性問題的女人,哪來兩個。或許陳父只是虛言恫嚇?他抖擻精神,一口否定:「沒有,這是污蔑。」 陳父冷笑:「好,你既然否定,我拿證據給你。一個是你公司的所謂外方投資商,你自己到處宣傳說她是你女朋友。我查了你的註冊資料,外商倒是與你年貌相當。」 楊巡愣了一下,知道陳父說的是梁思申,這才理直氣壯地道:「對不起,伯父,那是我年輕無知吹牛皮吃人豆腐,其實沒那事。梁小姐是宋廠長的學生,通過宋廠長拉線跟我合作。梁小姐本人住在美國,一年最多才來三次,這邊的工作大多是宋廠長幫忙監督。梁小姐的家人都是省級以上官員,不是那種不三不四的人。」 陳父早從楊巡嘴裡聽說楊巡與東海廠廠長宋運輝的關係,既然商場的那個合作人是宋運輝的關係,那倒是解釋得過去。陳父點點頭,因為第一個東北同居女友的問題情有可原,後面一個梁思申的問題估計是有人捕風捉影,因此神色和緩了一些,希望最後一個問題也是無中生有。「白水街路燈柱邊那個獨居女人,是怎麼回事?」 楊巡一顆心立刻吊了起來,他來這兒後,常年保持關係的那個女人正是住在白水街,但嘴裡一口否認:「白水街是哪裡?」 陳父沒答,兩眼一瞬不瞬地盯著楊巡,等待好久,不見楊巡再說,他起身,道:「你走,以後我不認識你。」說完已經走到門邊,將門拉開,等待楊巡出去。 楊巡這時也起身,道:「陳伯父派人調查我?」 「不,有人寫信知會我,看來我要謝謝寫這封信的人。你以後不許騷擾我女兒。」 「匿名信不能信。」 「沒有,他署名了,他做得光明正大。我以後不認識你,走吧。」陳父說完,自己先行離開,走上樓去。 楊巡頭昏腦漲地站在門口,無法言語,讓他怎麼辯白?他是正常男人,而且是個嘗過甜頭的男人,不是楊速那種沒嘗過女人味的男人。他想陳父當然知道,可做父親的都不能接受女兒要嫁的男人太複雜。他不知道誰寫的這封信,誰對他的私生活瞭解得那麼清楚,誰又那麼恨他,敢署真名詆毀他。但不管怎樣,看起來,他情場再度失意。是誰呢?誰壞他好事呢? 楊巡鬱悶至極,出來商業局後也沒再回商場工地,自己回家喝悶酒。看來,與商業局的合作,也完了。說起來,今年是合作破局年,元旦一次,現在又一次,他今年流年不利。 §1994年(11) 宋運輝出國去前,給梁思申一個電話,告知路程安排,結果沒想到梁思申卻正好回國,於是宋運輝在美國的全程都是虞山卿陪同。除了公事,八小時之外還到處走走看看,宋運輝自己已經出國好幾趟,可依然願意看個新鮮,跟來的工程技術人員更不用說,大多是第一次出國,宋運輝安排足夠的時間讓他們見識市容。他自己則是跟著虞山卿去看了美國的小學,就是虞山卿孩子正讀書的小學。然後再去參觀虞山卿的孩子即將就讀的中學。 一圈看下來,虞山卿一邊開車,一邊一直留意著宋運輝的臉色,終於問了一句:「怎麼樣,到底什麼想法?」 宋運輝點頭:「沒錢,還是不想為好。」 虞山卿推心置腹地道:「我們之間就不講虛的那套了。只要你答應三期一半設備交給我們做,你孩子讀書問題全包我身上,一直讀到大學畢業。」 宋運輝搖頭,笑道:「你這是要我的命啊。」 「有很多變通辦法,比如你可以將女兒託付給梁小姐,或者乾脆認個老華僑做乾親,反正到了美國就是我給你養嘛。我太太現在全職管孩子,管一個太清閒,正好多來一個,兩個孩子吵吵鬧鬧也開心。」 宋運輝還是搖頭,他不敢,一是跳不過自己心裡從小所受的教育;二是不願從此被虞山卿捏在手心,任虞山卿以後搓圓捏扁,他的前路還長著呢。可是,真是羡慕虞山卿兒子讀書的環境。 虞山卿見此只得笑道:「要不再來個簡單的,我們孩子結娃娃親,你女兒送來我家做童養媳。」 宋運輝聽了笑出來:「好意我領了,可是……這事你以後別勾引我了,說一次我得心煩好幾天,革命同志保持點氣節容易嗎。」 虞山卿笑道:「這還不是好的。梁小姐讀的貴死人的貴族學校,那還得資格審查才進得去,進去裡面的學生都是非富即貴或者天才,不說別的,以後走出來社會上工作,同學全是關係。我兒子要是去那兒讀書,那出來的氣質就不一樣了。可是我即使有錢也沒資格。你今晚自由活動一夜怎樣?我帶你去見識脫衣舞。別拒絕,是男人就別拒絕。」 宋運輝笑道:「你以為我是土包子,好幾年前早已都見識了。」 「噢,對了,我忘記,你扳倒前書記的招數……呵呵,要不是見識過的,哪能想到這些。可既然出來了,總得去些平時沒去過的地方,我想想……跳舞去?」 「逛店去。我打算買些禮物送人,你幫我挑挑。女醫生,跟我差不多年紀,有個今年讀小學的孩子。」 「真有那麼個人,不是謠傳?我還以為你會找個大家閨秀,又不會找不到。」 「我還有個女兒要照顧,一個大姑娘懂得照顧我女兒嗎?」 「女兒送來我這兒做童養媳。你自己的幸福不能放棄,一個紅顏知己太要緊,紅顏加知己,缺一不可。估計你東海缺這種女人,別急,我給你在北京物色一個,打包送給你。你這條件,找誰沒有,不能找有歷史的,不能對你一心一意,晚上不送你購物,另想。」 「不要這樣嘛。」 「要這樣,老朋友幹什麼用的,老朋友最瞭解你,知道你這人要求高,精益求精,你只能找一種人,就是那種讓你愛得死去活來的,否則誰湊合做你老婆誰累死。你反正聽我的,這事上我跟你沒利害衝突,不會玩兒你。我們吃正宗法國餐,然後……要不我帶你哪兒都轉轉,年輕人跳舞的地方,健身的地方,反正哪兒熱鬧鑽哪兒,行不?」 虞山卿還在滔滔不絕,宋運輝的心早想到最符合虞山卿所言條件的梁思申,這一想,心裡所有計劃都沒了興致,怏怏道:「你帶我去看看跟我們二期或者三期設備近似的工廠,我看看他們的運作和人員配置。還有,我得看看你們設備在運轉中的狀態,聽聽設備使用方的反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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