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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


  許半夏道:「好吧,你定下地點給我電話。」放下電話,敲著桌子想了會兒,才對兩人道:「阿騎,我瞭解你的心意,我會儘量向野貓爹爭取。你們自己回去吃飯吧,野貓爹想與我單獨談話。」

  高辛夷叫道:「我爹什麼意思嘛,我們的事,他憑什麼總是自說自話替我們做決定?胖子,你一定跟他說,我們很不痛快,他要是非給我們錢不可,我們乾脆拉出隊伍,另立山頭。他愛做自己做去。」

  許半夏真正是無言以對,耷拉著眉毛看著這兩個人,心說沒想到這兩人還是不要錢的高士呢。此刻只有點頭道:「有數了。你們回家吧,我會傳達過去,你們老爹不是不開竅的人。」

  但許半夏真正坐到高躍進對面的時候,兩個人怎麼也搞不懂,大好機會,野貓與阿騎怎麼都輕易放棄。尤其是高躍進更是沮喪,看著許半夏道:「胖子,你清楚阿騎公司的名聲嗎?現在說出去,誰都知道他是我女婿,我不想人家一想到他就想到黑道,想到我是後臺黑老大,可憐我從來都是老老實實做生意。我本意想花錢把他的公司規範起來,漂白了可以體面拿出去。他們兩個怎麼不領情啊。」

  許半夏豈能不明白高躍進的意思,以前車隊小,夾縫裡求生存,不得不有點非常手段。但是現在做大了,阿騎與手下那麼多人還是稱兄道弟,作風與以前一樣,她看著也有高躍進的想法。當初高躍進肯出錢,她看准了這是機會,才會那麼積極,忽視阿騎的感受,現在看來,阿騎拒絕改造。「高胖子,我無能為力了。其實不止阿騎,野貓一樣的喜歡過去。兩人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高躍進鬱悶地道:「胖子,你以前不也是混江湖的?怎麼你脫身那麼容易?你跟阿騎不還是兄弟嗎?你帶帶他啊。」

  許半夏考慮了會兒,道:「可能略有不同。我混江湖是為賺錢保駕護航。阿騎是因為興趣。我會帶著他慢慢改,但明顯是不可能一蹴而就了。這次就算你浪費錢我浪費精力。」

  高躍進聽了覺得無力,他聽得出許半夏無計可施了,他自己更無計可施。他們兩個從來不聽他的,原本他還指望他們,尤其是阿騎能聽許半夏的,現在看來也是不行。高躍進猶豫半晌,才有點不置信地問:「你以為他們兩個能被你慢慢改變?」

  許半夏聞言苦笑,高躍進精於看人,他還能看不出女兒女婿性格如此,怎麼可能改變。都已經是有了孩子的成年人,除非是大風大浪,否則性格怎麼可能說變就變的。「那你還能如何?」

  高躍進搖頭,道:「一個辛夷我已經沒辦法,現在又添一個阿騎給她撐腰。罷了,隨便他們去玩,我再不插手。胖子,明天你幫我撤資,已經買了車的錢算是我送他們玩兒。」

  許半夏笑道:「他媽的,以後投胎我得認准門戶。高胖子,你的錢就讓我玩一個月吧,算是補償我勞心勞力一場。」說的時候電話響起,許半夏看了一眼手機螢幕,正是馮太太,又查崗了。暫時不接,先笑眯眯地看著高躍進。

  高躍進氣道:「一說起錢你眼睛就亮。接你的電話。」

  許半夏這才接起電話,笑嘻嘻地與以前一樣道:「阿嫂,查崗?西郊度假村吃飯呢。你一起來?」

  沒想到馮太太驚呼道:「怎麼會那麼巧?我們阿三今天牌風特別順,殺得我們個個蔫頭耷腦,他出份子請我們到西郊度假村吃河鮮。你們哪個包廂?我過去敬一杯酒。」

  許半夏一聽驚住,怎麼會那麼巧。當下沒別的考慮,當機立斷掛了電話,乾脆關機。隨即對高躍進道:「幫個忙,給我用一下你的手機。我一個哥們讓我騙他老婆說在西郊吃飯,沒想到他老婆竟然也在西郊。我用你手機給他通個消息,讓他自己趕去處理。」

  高躍進會意一笑,翻出手機給許半夏,這種事,十有八九的男人做過,可以理解。

  許半夏用高躍進的手機直接給小李打電話,小李估計是看著這個號碼不熟悉,拖了很久才接的電話。許半夏接通就急著道:「小李,我胖子,讓大哥聽電話,麻煩了。」

  馮遇接了電話就問:「怎麼回事?」

  許半夏簡單地道:「阿嫂的牌搭子拖著他們吃飯,地點也正好是西郊度假村。她說要到我們包廂敬酒,我藉口電池沒有斷了通話。」

  「怎麼辦?」馮遇傻了,很久才道:「胖子,我會給她電話,你就別說了。」

  但許半夏還是用高躍進的手機給馮太太去了個短信,解釋一下自己的手機沒電了,借用別人手機,相信馮遇會立刻去電話,她不用多說,說了也白說,禍已經闖下。還手機給高躍進的時候,許半夏有點失落,知道馮遇河邊走多終濕腳,只不過這樣一來,馮太太與馮遇大鬧一場之後,他們依然是夫妻,但是馮太太以後一定是不會待見她許半夏了。她以後肯定別想跨入馮遇公司或家的門,那兩塊地方都是馮太太的地盤。她知道對不起馮太太,但是她又能如何?朋友不聚不親,與馮遇,可能得冷落下來了。

  高躍進在一邊看著許半夏一臉想不開的樣子,忍不住問:「怎麼回事?」

  許半夏想了想,道:「這個朋友夫婦都是我的恩人,為了今晚的事,看來得漸行漸遠。以後業務上還會有往來,但不會再是以前兄弟姐妹的好了。」

  高躍進不屑地拿眼睛瞥了下許半夏,又埋頭解決他專為自己點的鴉片魚頭。好不容易才哼出一句話,「否則我幹嗎花那麼大力氣找你玩?」

  許半夏看著高躍進,心中有所感悟。她才是起步,而高躍進走得比她更遠,高躍進走的路,或許就是她許半夏未來的路。

  比如胡工,她明知胡工是好人,但為了工廠的利益,她不能妥協,只有對胡工虛與委蛇,讓胡工慢慢明白漸漸失望。

  比如老蘇,在這個方外的朋友面前,她需要有時間有耐心給自己套上一張符合世俗好人標準的面具,把自己的尾巴牢牢掖在大袍之下,但是,日子久了,她乏了,老蘇成熟了,原來的交匯點已經失去存在基礎,她該摘下面具謝幕了。

  比如馮遇,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後面無論出現什麼結果,她都不會有所怨言。她盡力了,她也不可能做得更好。若換作以前,她或許會得嬉皮笑臉上去與馮太太插科打諢一通,一笑過去以後還是朋友,但是今天的她不會,一是沒時間,二是,她已經無法把架子放到馮太太熟知的她過去的地步上。時過境遷,人人都在變,她不可能不變,身家地位是一部分,心態也是一部分。

  還有阿騎,還有野貓。看高躍進都懶得與女兒理論,反而找到她來解決運輸公司的問題,許半夏仿佛看到她與阿騎關係的未來。與阿騎的關係未來會怎麼走下去,過程,她還不清楚,但她已從高躍進身上看到結果。

  那麼,以後還真得找高躍進這種人玩?許半夏斜睨了一眼高躍進,見他面前的鴉片魚頭已成一堆枯骨。高躍進笑嘻嘻地抬眼道:「胖子,你今天胃口不如我。」

  許半夏真真假假地道:「減肥,我不想早死。」

  高躍進嗤道:「你清水白菜混到長命百歲又有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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