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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老蘇兩眼看向許半夏,定定看了很久,滿眼都是失望。終於歎了口氣,打開車門離開。一路他默默回味這些對話,忽然想到一條,許半夏這時候過來做什麼?如果是找他,完全可以先打電話。但又一想,她在醫院留言,沒人告訴他,所以她找上門來也是情有可原。但是,她的話裡面為什麼有「中午的意思」這個詞?那麼是不是意味著她晚上的意思有變?為什麼弟弟什麼都聽不進,卻被她三言兩語勸上車?

  想到許半夏一向都是心思莫測,老蘇覺得其中有鬼。他不由折返回去,卻見慢車道上早已人跡渺然,許半夏的車子早不知去了哪裡。難道是弟弟一早知道有地方可去?回到家裡與父母一說,焦急的父母當然都不會太過理智,一致認定平時乖順的小兒子今次如此不可思議地叛逆,肯定事出有因。三人成虎,一向信任許半夏的老蘇心中產生動搖。

  老蘇下車後,許半夏雙手扶著方向盤,眼睛沒看小蘇,只直直看著前面,道:「真想明白了?不是一時衝動?」

  小蘇斷然道:「即使以後後悔,也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你說說有什麼新的計畫。」

  許半夏這才啟動車子,緩緩開出慢車道。「看得出,你們家親情濃厚,大家都在為家人考慮。所以你今天雖然任性妄為,但血濃於水,以後回家還是蘇家好兒子。唯一找不回的是文憑。」心中卻是跟上一句,以後老蘇可能是不會原諒她許半夏了。弟弟小蘇最後跟著她許半夏走,而且被她所重用,明擺著的事,只要稍微加以合理化推斷,誰都會認為弟弟反常是中了狡猾的許半夏的圈套。但是許半夏不會將此與小蘇說明,她本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也有所圖,擔負一點責任很是應該。而且,老蘇怨她,對於老蘇而言,何嘗不是一件好事?起碼他的眼裡可以看見那些對著他放電的女醫生與護士了。

  小蘇沉默了一會兒,他心中有對許半夏的愛戀和衝動,但做出不回學校的決定斷不是一時之念。他相信自己不是大孩子,他有理智會思考,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他想了很久,才道:「我知道父母會傷心,但是半年以後我會讓他們改變看法。許小姐,如果你給我提供的工作無法讓我有所發揮,我要求重回你的銷售部門。」

  「狂!」許半夏笑笑下了結論。她只有在初中高中狂過一陣,以後做了小生意,吃了許多苦頭,狂勁自然消失。「是這樣的,我兄弟阿騎承包了我的碼頭,最近他的運輸公司獲得大額資金注入,準備幾何級數地擴展。但是我覺得他的管理可能會跟不上。對於上百輛運輸車子的監管,需要的是很能統籌的頭腦,以及電腦系統輔助。我想到了你。你對數位的敏銳,讓我相信你肯定可以給阿騎的運輸公司設定最佳運作辦法,將運輸車隊變成現代化的物流公司。為此,你必須做到兩點,一是學習其他先進物流公司的管理經驗,管理流程,你自己去找資料,我也會介紹人給你講解。二是儘快熟悉運輸行業的一些規矩套路,免得制定出來的規程是紙上談兵。這些,都必須在最短時間內完成,薪金從優。你有沒有信心?」

  小蘇將許半夏的話好好考慮了一下,氣壯山河地道:「有信心。今天就可以做起。」

  許半夏也沒客氣,道:「我只認為你是個可造之才,但你遠非最佳人選。給你一個月時間,如果過了一個月你還沒頭緒,我外聘高級管理人員。如果你行,這是你的一個大好機會。不要奢望我會捧著你。」

  小蘇這回想都沒想,就道:「我會證明給你看。」一雙眼睛也是毫不退縮地看著許半夏。

  換作別的女孩,或許在這麼熱烈的眼光下早有所反應了,但許半夏只有在遇到趙壘的時候丟盔卸甲,其餘時候,男孩們最後都俯首認她為老大。她認為小蘇俯首只是個時間問題,所以壓根不予理會。

  第六十四章

  驚蟄過後,大地回春。許半夏的事業總是在春天走向順利,而她的個人生活終於也春意盎然。因為趙壘遷至北京,許半夏把本來準備大權下放的貿易部分又抓了起來,反而把在建新廠大權託付給小刀工。她想多點時間飛去北方,飛去北京與趙壘見面。趙壘雖然能幹,但終究是新人上陣,需要瞭解的東西很多,所以在不影響日常工作的情況下需要加班主持的交流通報會議很多,即使他想週末到許半夏處,也是有心無力。不過只要許半夏在北京,他總是壓縮加班時間。兩人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但兩人有次將這些話捏一起一歸類,發現兩人話中占大頭的居然是工作工作工作。於是兩人自詡是革命情侶。

  馮遇太太自從去年由伍建設與郭啟東攪出的風波平息後,眼看著裘畢正的工廠一時無人租賃,更無人接手,當然原本所說的設備改造也無法得以實施了,競爭對手如此消失于無形,她心頭鬆快,去年底已經恢復天天在辦公室支起麻將桌大殺四方的享受人生。春天到來,雖然天氣還是春寒料峭,但是人還是活泛了許多,找齊牌搭子比冬天容易。

  這天打到下午四點的時候,忽然想起馮遇將在五點半下飛機,而她如果離開牌桌的話,正好三缺一,對不起冒著春雨過來搓麻將的麻友,而司機又必須在這個時候去學校接她的兒子,如今世道這麼亂,怎麼能放心兒子放學後穿過那麼多條馬路獨自回家?她在一局終了時將牌一推,道:「我打個電話,讓胖子去接我老公。你們等等我。」

  其中一個經常來公司與馮氏夫婦搓麻將的牌友笑問:「許胖子嗎?她現在成了大老闆,還有時間出來?」

  馮太太略為得意地道:「胖子就是這點特別好,雖然發了,卻是很有良心,見了面一口一個大哥阿嫂,禮數從來不缺。春節時候特意從香港給我們帶來一隻數碼攝像機,手掌那麼大,本市店裡都還沒見過。說是給侄兒玩。我們倒不是貪她禮物,她那點心意著實讓人喜歡。讓她去接下大哥,沒有不答應的。」

  說著也懶得離桌去拿座機上的電話,掏出手機給許半夏撥打。

  許半夏這個時候正在辦公室裡,對面是生了小孩還不安耽,非帶著小野貓過來運輸公司晃蕩的高辛夷。高辛夷神色不是平常的嘻嘻哈哈,滿臉都是不快。抱著孩子的保姆跟在旁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許半夏示意她出去會議室等。才按下高辛夷,沒想到接到馮太太的電話,許半夏只得對高辛夷道:「你等等,這個電話非接不可。」說著打開手機,笑著道:「阿嫂,有什麼懿旨傳達?是不是大哥從北方鋼廠要回來了?你給我飛機到達時間。」

  馮太太聽了笑道:「你這鬼精,我還沒開口你就知道了。你大哥五點半到,你去接他那是最好不過。我沒事,你忙,你忙。」

  許半夏笑道:「阿嫂有沒有要求讓我轉達?比如說讓大哥立刻回家給你燒最拿手的紅燒肉?呵呵。」

  馮太太笑道:「胖子你也取笑我來了,回頭我讓兒子磨著你做奧數,看你還樂不樂得起來。」

  許半夏哈哈大笑,道:「阿嫂你哪壺不開拎哪壺。你就在家等著大哥吧。」

  放下電話,許半夏心想,馮遇這個人經常是出差三天說成四天五天,提前回來一般先去小李那兒報到,誰知道他說的五點半到是怎麼回事呢。但是這個時候馮遇的手機一定是關機,所以她也沒有猶豫,直接給小李的手機發了個短信。高辛夷等了半天還不見許半夏理她,嘀咕了一聲:「胖子,你不是說只接一個電話嗎?怎麼事情越來越多?」

  許半夏正發短信,沒說話,只是抬眼橫了高辛夷一眼,只管自己繼續將短信發出。高辛夷見許半夏平時在一起都是嘻嘻哈哈的,這一眼橫過來卻是冷徹心底,一點沒有情面。心中一寒,但又生氣,想到自己在運輸公司集裝箱改裝的簡易辦公室見到的情形,一時生出許多不好的聯想。可又不敢在那樣刀子一樣的目光後還打擾許半夏辦事,只得忍著,等許半夏發完短信,才道:「胖子,你管管小蘇,這傢伙還以為運輸公司是他家了,連阿騎都沒在他眼裡,什麼都要照他說的做。他才來多久,知道個屁啊。那麼大點的小毛孩拿著你的令箭騎在阿騎頭上,算什麼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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