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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高躍進走開幾步看了一下許半夏走路,也沒說什麼。他不自覺地對許半夏平等對待,推己及人,換他的話,只要自己能走,也不會大驚小怪,等人來扶。只是進去門診大樓後,胖胖的身軀移動得飛快,親自動手幫許半夏辦了掛號手續,又去指南看了夜間急診外科在哪裡,然後過來領著許半夏過去。許半夏有點吃不消,高躍進這麼體貼很不是他一貫的作風,兩人一向只是取笑來利用去的,雖說嘴上也有掛著朋友兩個字,可真正在心裡卻沒怎麼太把對方當作朋友,只是有時覺得在某些方面,對方因為相似,可以相信,甚至是深信。如今高躍進這樣,那是超過以往的認知了。

  雖是晚上,又是急診,可外科病房裡還是不少人。高躍進一直陪在旁邊站著等,很讓許半夏過意不去,忍不住低聲跟他商量:「高胖子,你還是去車上等著吧,或者你有什麼事先去忙,我看完醫生給你電話。否則你在旁邊站著我都不好意思撩褲腿。」

  高躍進一笑,也是輕聲揶揄道:「許胖子,你這個臉皮這麼厚的人也有不自在的時候?好吧,我外面去等著,你記著結束時候給我電話。」

  許半夏點頭,目送高躍進胖胖的身子挪出門診室,心裡感動。雖然不知道高躍進這麼做為的是什麼,可是他能做出來,已屬不易。

  照了X光,經診斷骨頭沒事,許半夏這才放心。出來停車場,發覺高躍進的車子不在,便爬進自己的車子,雖然車窗開著,可裡面放了三隻狗終究與一隻狗的氣味不一樣,許半夏不得不打開換氣,這時就看見高躍進的車子進來。

  「胖子,腳沒事嗎?自己能開車嗎?不行的話乘我的車子。」

  許半夏打開車門給高躍進看,笑嘻嘻地道:「你瞧,三個漂染,我怕你看著車子都開不穩。還是我跟著你吧。去哪裡?最好不要去吃飯喝酒,我怕我三隻狗在車裡面跟我造反。」

  高躍進最頭痛許半夏的狗,只得勉強一笑道:「我本來就沒想去酒店什麼的地方,走,跟我去湖邊別墅,那裡現在空著,有人打掃看護,應該不會太亂。你也沒吃晚飯吧?我剛剛去酒店打包了一些冷菜,我們一起喝喝酒,說說話。沒意見的話跟著我來。」

  許半夏點頭,不知怎的,喉嚨竟然發痛,有些眼淚湧上眼睛,在眼眶裡打了幾個圈,可最終還是被許半夏壓了下去。高躍進以前不算是真朋友,可今天他能這麼對她,許半夏非常感激。

  跟著高躍進去了湖邊別墅,進去裡面,兩人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開了瓶酒,坐在對著陽臺的沙發上各自管自己喝。外面是黑沉沉的湖面,幾乎是什麼都看不見,即使看見,也是在遙遠的對岸。而房間裡的空調打得溫暖如春。三隻狗在寬闊的客廳裡竄來竄去打鬧。

  喝完一瓶,許半夏阻住高躍進開另一瓶的手,歎口氣道:「酒勁已經上頭了,今天狀態不佳。我還是回去吧,否則車子都開不回去。」邊說邊已起身。

  高躍進也起來,把一串鑰匙交給許半夏,拍拍她的頭,道:「這是這兒的鑰匙,我一般不來,你要是想來的話只要事先給我秘書一個電話就行。有些事別想太多,什麼都背在自己頭上的話,總有一天會把自己壓垮,想開一點。」

  許半夏低著頭,點了點頭,還是沒抬頭,走到門邊的時候,忽然想到什麼,回身道:「修姨有消息沒」

  高躍進沒提防許半夏會問她自己之外的事,愣了一下才道:「沒,沒有。」

  許半夏歎道:「只要別是一條人命就行,人命,實在是太沉重。」

  高躍進這才真正確定,許半夏今天消沉的最主要原因還是太監的一條人命,而不是她所遭遇的危險。果然阿騎說得不錯,許半夏一向不需要安慰。但那說的是常例,只是這回有所不同,這回還有太監一條命夾在裡面。高躍進猶豫了一下,還是不想告訴許半夏他準備怎麼進一步發落修姐,以後再說吧,這小姑娘最近承受得已經太多,而他的主意本來就不是什麼好貨色。

  許半夏開車回家,下意識地,開得比以前慢了許多。三隻活蹦亂跳的狗襯得今天的她分外落寞。

  第五十八章

  因為捐款資助孤寡老人的數額大,影響大,而且預期的時間將是很長,鎮委書記竭力要求許半夏出來接受媒體採訪,說這是宣傳本鎮精神文明的一個很好的例子。可許半夏有自知之明,她所作所為不過是為海塗贖罪。再說太監的事才剛發生在眼前,她還有何底氣吹捧自己?

  最後推不過,把具體執行的胡工推了出去,說這事都是胡工促成。當然私下不得不與胡工交流了一下她的難處,說是太監剛死,背後議論太多,又怕被槍打出頭鳥。胡工是經歷過大國營企業內部勾心鬥角的老人,怎麼會不理解許半夏的顧慮,再說胡工本身就有一股俠氣,看許半夏為難,她當然拔刀相助。胡工說話是很注意分寸的人,在媒體面前說得滴水不漏,很碰不出火花,搞得採訪的人興致缺缺。但看在鎮委書記份上,還是把文章發出來了。於是這個慈善活動成了許半夏全公司員工的集體行為。但明眼人怎會不知道,集體哪裡拿得出那麼多錢來?而且還是細水長流?這麼做也就堵一下無知又長舌者的嘴而已。

  不過這個集體慈善比之常見的個人老闆出幾個錢意義更大,鎮委書記反而非常認可。

  車子終於在趙壘來到前修好。原本以為只是配幾塊玻璃、做一下表面鈑金、和刷一層漆,那麼簡單的事不會超過三天,沒想到用了一周有餘。大年三十,大街上面清清涼涼,各人都是回家團圓的時候,許半夏到空蕩蕩的家裡轉了一下,準備開著修好的車去機場接趙壘。可憐這兩個人,都是嘴上狂喊著早點結束,早點休息,卻都是工作到最後一刻才肯罷手。

  漂染回到熟悉的環境,非常興奮,獨自滿屋子地溜達。許半夏則跑進臥室,打開衣櫥,對著滿滿的衣服,左挑右選總覺得不合適。打開所有電燈對著鏡子看看,發現這幾天下來,她一張從來都是白裡透紅的臉現在顯得灰白瘦削,所有黑白灰的衣服全都不襯臉色。更別說瘦了那麼多,沒一件合身衣服。最後不得不挑出一件土黃的毛衣,外面罩一件長黑大衣算數。但願春節七天休息下來,可以恢復原貌。

  看看手機,距離趙壘上飛機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不知道趙壘有沒有去了機場,有沒有與她一樣坐立不安?許半夏摸摸包裡給趙壘的禮物,那塊在香港買的手錶。又去廚房,將胡工特意給她包的餃子從塑膠袋裡拎出來,一一碼在一塊乾淨的布上面。這還是胡工吩咐的。許半夏微笑著心想,晚上趙壘來的時候,她親手煮餃子給他吃。雖然知道他不會希罕,就像她一樣,趙壘的口味偏海鮮。但是,這是她的心意,不是?

  偏生手指滿是白粉的時候,有人來電,打的是手機。許半夏稍稍洗了下手,打開黑包,包上還是留下粉白手印。但是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手機上的顯示是帥哥。許半夏很是歡快地直接說話:「帥哥,已經去機場了嗎?太早了點吧。」嘴裡揶揄,心中其實歡喜,原來趙壘與她一樣心急。

  趙壘卻道:「妞,對不起,我不能過去你那裡了。剛剛北京大中國區給我電話,說是總部有要人過來,指名要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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