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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縣委書記點頭,道:「我知道你的能力,這事放手交給你,知道你一定能辦好。對許半夏,你回去以後還是要以扶持為主。你那個鎮跟其他鎮相比,總體上經濟相對要落後一點,做得好,成績很容易看出來。類似許半夏這種企業,拿出去好看,用起來實用,看起來潛力還很可發掘,每年對你的GDP貢獻就不是個小數目。你以後多扶持,讓他們的企業更上臺階,有什麼優惠政策需要出手的,找我來批。最好讓她帶動你們鎮的經濟,形成一個產業帶。你一定要給我長臉,拿出政績來。」

  鎮委書記聽著這麼貼心的話,激動得沒話可說,只是看著縣委書記眼圈發紅,只差一點說出「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書記」這類的話了。兩人都沒有再去提什麼廢油污染海灘的事,那本來就只是手段。政經大局才是最要緊。

  許半夏哪裡知道自己的事在別人談笑間做了棋子,心裡還只是翻來覆去地想著副鎮長的話,很是不能理解,究竟哪裡得罪了縣委書記,會不會伍建設的倒楣事也落到她頭上。這會兒,什麼修姨失蹤太監潛回之類的事都不去想了,那些相比之下,都是吃飽了沒事幹的小事。

  叫來曹櫻和胡工交代了資助貧困老人事項,說是公司占了人家村裡的海塗,斷了村裡的一半財路,所以得有所表示,從今開始,包下村裡孤寡老人的生活,每月給錢出力。她心神不屬地也沒怎麼理會胡工開心的表情,更不會去內疚地深想自己本意乃是毀了人家海塗總得有所表示,找今天給鎮委書記表態的藉口趁機順勢推舟地做出來。當務之急更需佔用她的思考。等她們出去就關上門,拉掉電話,關上手機,一個人細細地推沙盤。究竟是誰說動縣委書記對她發難?看今天情況,鎮委書記的問話完全是空穴來風,看來他們手頭沒有掌握著證據,所以自己此刻如果動作過於頻繁,可能反而會招致懷疑。本來第一念頭就想去搬出高躍進這個救兵的,只是這一下不是等於在告訴縣委書記,她心虛嗎?許半夏非常相信,汙油事件他們是不會掌握到什麼的,但他們既然會利用這件事,說明他們中有人對她許半夏品性非常瞭解。這才是最可怕的。想到她和趙壘因為瞭解伍建設,所以伍建設被他們設局差點掐死,不由不寒而慄。在縣委書記面前進言想要掐死她的是哪個對頭,她必須將之揪出來。也由此可見,人真不能行差踏錯。

  如今的她家大業大,別的不用,只要封帳查她個幾天,她就會翹辮子,因為她現在的活路都在資金飛快流轉上。如果是個熟知她的人下手搞她,而且正捏准她這處七寸的話,她就慘了。會是誰呢?關鍵問題是,熟知她的生意圈內的人,誰能搬動縣委書記?許半夏把高躍進也算了進去,現在與童驍騎分了家,不排除他無所顧忌,想進一步霸佔她這塊好地肥他女婿的可能。伍建設那是最大可能,她現在為配合蘇總,徹底不讓鑫盛翻身,已經開始對伍建設的供貨要求陽奉陰違,再說她向省鋼投錢的事行內早就傳開,伍建設不會不聯想到她與省鋼聯手打壓他的可能。裘畢正也有可能,他這個人路數粗,但他現在有一些錢壓在她手裡,可能他得有所忌憚。而馮遇就不大可能,馮太太與她現在一周算一次帳,關係好得很。再說馮家還有大筆的錢在她手裡,這才是關鍵。其他一些生意上的朋友沒有那麼深的交往,對她也不是很知根知底,應該不會做出什麼來。

  這世界,哪裡都不可能是鐵板一塊。只要大致確定幕後黑手的範圍,從這幾個人入手,目標明確,範圍便可縮小許多。許半夏便飛車出去直奔縣府,找熟悉的原常務副縣長、現在的縣長瞭解情況。早就聽聞他與縣委書記有矛盾,只是沒有激化而已。

  與縣長關門談了半個小時出來,許半夏出來時滿臉冷笑。縣長分析得很對,能支使縣委書記的,不可能是商界的這幾個人,而政界的人許半夏幾乎沒有得罪,最後許半夏想到了趙壘前女友的父親。把他的名字一說,立刻得到肯定。

  趙壘前女友的父親怎麼可能知道她的灘塗污染之事,他還能從哪裡知道此事?目標當然直指同在政協的裘畢正這個傻冒。記得在裘畢正兒子的結婚儀式上見過那人。

  要換了以前的脾氣,許半夏早飛車過去找裘畢正,一拳頭揍上他的鼻子。但現在她「溫和」了很多,只是以年終算帳為名,約裘畢正出來喝茶。裘畢正正沒事做,在家閑著也是閑著,好不容易有大旱逢甘露一般的應酬,早飛車來了。他還是派頭十足,可許半夏看著只是覺得好笑。

  不等裘畢正坐下,許半夏便開門見山地道:「裘總,你現在公司開不起來,伍建設又管不了你,暫時又沒下家收你的公司,你說,你現在沒有別的收入,何苦為難放在我這兒吃利息的兩百萬?你為什麼這麼想不明白?」

  裘畢正嚇了一跳,道:「小許,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對我有什麼誤會,我可以解釋。不要說得那麼嚴重。」要換作以前,裘畢正早對罵回去,可現在硬不起來,許半夏是他衣食父母。

  許半夏冷笑道:「裘總,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機會我是給你了,你自己不說,到時也不要怨我。」說完便起身離開。

  裘畢正驚出一身冷汗,忙跳起來一把拉住許半夏,非常誠懇地道:「小許,你有話不要說半邊,我是真的不知道有什麼地方得罪你了的。你想想,我現在救命錢都放在你那裡,我能對你怎麼樣?我燒香念佛保佑你長命百歲興旺發達都來不及呢。」

  許半夏聽他這話說得也是在理,確實,他再傻冒也不至於傻冒到那地步,他說得出這話來,說明他很有認識。難道是自己推測錯誤了?便又坐下,取出從縣長那裡拿來的趙壘前女友父親的名片,拿給裘畢正看。「這人你最近接觸了沒有?你在他面前怎麼說我了?」

  裘畢正一看,忙道:「這人我剛與他吃過飯,小許你怎麼知道了?我沒與他說什麼啊,當時伍建設也在場的,不信你問他。還是伍建設要求我引見他的。你也知道,伍建設這傢伙現在賴著半年承包費就是不給我,說他這後半年郭啟東進去後又沒用過我的工廠。我懶得跟他打官司,想跟他好好溝通,即使拿回一點也好,所以只好比較順著他啦。他說有事要找這位領導,我當然只有幫忙嘛。我真的沒有說什麼,只是吃了一頓飯。」

  許半夏看著裘畢正,不由想起當初趙壘想從伍建設手裡拿回錢時候的狼狽,心裡軟了一下,轉了口氣道:「然後呢?」

  裘畢正見許半夏口氣緩和,舒了口氣,忙道:「後來聽說他們挺要好的,我去伍建設廠裡的時候見過領導一次。」

  許半夏這下需要時間消化這個資訊了。她靠在椅背上閉目沉思,如果只是裘畢正出手,她還不怎麼擔心,而如今是伍建設與趙壘前女友的父親聯手,這兩人……那就沒有個底了。她懶得再與裘畢正周旋,淡淡地道:「裘總,這兒我可以記帳。我先走一步。」便拎起包離開。

  看來伍建設還是最終有所覺悟了,他要是從趙壘前女友的父親口中知道了她與趙壘的關係,那麼他會把鑫盛的帳也算到她許半夏頭上來,因為他即使恨趙壘,也是鞭長莫及。這一下,兩人之間的關係那就只有深仇大恨可以形容了。伍建設這個人什麼都做得出,對他,許半夏早有準備,但沒想到他會棋高一著,聯合上趙壘前女友的父親。這說明,伍建設很快就會借力打上她許半夏的七寸。怎麼辦?

  許半夏坐在車裡徹底無力,根本沒心思去發動汽車,只是直著眼睛發傻。雖然她現在實力強大,但民不與官鬥,縣委書記要是來一招強的,她雖然以後可以來個什麼行政訴訟,可那時她的損失早就造成,還有何挽回餘地?無論如何,必須預作防備。

  很想和趙壘商量,可是事關他前女友,會不會讓他很尷尬?如果他為了她而不得不找上前女友,那會不會因此割地賠款,許以什麼好處給前女友?許半夏不會不知道那會是什麼好處,她當然不會答應。許半夏不得不有所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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