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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許半夏舒了口氣,道:「不是你寫的就好。我也是別人告訴我的。」

  屠虹笑道:「我就說你不會去看證券網站。那篇文章有些內容可以借鑒,但看起來寫的人不是很專業,問題只看到表面,沒有深挖,文章深度不夠,力量欠足。也就最多只能是發表在網站上,發報刊雜誌還有些難度。我要寫的還在收集資料,也在等你的資料。」

  許半夏真心真意地道:「沙包,如果是為我的話,你就收手吧,這事不好玩。你要是匿名發表,將沒人重視你的文章,如果真名發表,你得注意性命了。」

  屠虹笑道:「這我知道,他們對你做得出這些,對我未必就肯放過。但是,胖子,你知道嗎?本月的《金融內參》上面發表了一篇令全國證券業轟動的文章,是中央財大的劉姝威所寫,六百來個字,等於是判了藍田股份的死刑。她才是一個女人,而我們是幾個大男人,我們自認不是什麼俠客,但偶爾路見不平一下也是可以的吧?你別替我們擔心,我們在這行裡面做了那麼多年,與做教師的劉姝威不同,我們知道怎麼做。」

  許半夏沒想到屠虹會這麼執著,而且看來還不是他一個人在做,考慮了一會兒才道:「沙包,你和那個劉老師不同,她所在的是學術機構,得罪了人,照樣可以在學校工作拿工資,而你不同。現在有幾家公司是經得起徹查的?你如此毀人飯碗,那些有把柄的上市公司以後還有誰敢來找你所在的公司合作?你這惡名氣做響了,以後還有誰家公司敢收留你?除非你改行。沙包,你要想清楚,你能放棄你目前的地位收入嗎?」

  屠虹一時無語,覺得許半夏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他也不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連這點利害關係都搞不清楚。原先一腔熱血沒考慮清楚倒也罷了,如今被她許半夏這麼一挑,他還能不明?屠虹有點無奈地對許半夏道:「胖子,我考慮考慮,你說的不無道理。」

  許半夏忙趁熱打鐵,道:「沙包,連我受了氣的都可以忍了,你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還是多考慮考慮你元旦後的南行。」

  屠虹收線的時候「嗚」了一聲,聽得出很是不情願,但是許半夏相信他會想清楚,這麼簡單明顯的利害關係,他要想不明白,以前這麼多年是怎麼混出來的,那就有點疑問了。他又不是什麼高官後裔,也不過是靠自己一手一腳打拼出來而已,不會沒吃過苦頭,不會不珍惜現在。許半夏不擔心他想不明白。

  打完屠虹的電話,看來也不用太在意東北來的郵件了,她還是回了一個,說明網路上那篇文章不是屠虹所寫。至於屠虹會不會去寫,她沒必要向對方保證,對方應該已知她會怎麼處理,她再保證,就反而低三下四,被對方瞧不起。

  帶著電郵帶來的陰霾,許半夏去童驍騎與野貓的新居吃飯。早知童驍騎不在,沒想到的是,高躍進也會去野貓家吃飯,可見這人雖然後宮三千,對女兒還是真心的。其實他對修姨也是不錯,雖然知道此人有問題,可依舊還是太后似的供著修姨。野貓有這麼多人過來陪伴,很是喜歡。大家都撿著她喜歡的話說,許半夏與高躍進本來就都是人精,想要誰高興誰肯定高興,野貓過得很愉快。但席間,許半夏不主動和高躍進搭話,高躍進也不主動挑起只與許半夏有關的話題。

  直到告辭出來,許半夏與高躍進一起走,許半夏才在樓梯上意思意思充個場面,主動道:「高總,去看過我的碼頭沒有?阿騎現在管得很好,生意都忙不過來。」終究是不願意與高躍進敵對

  高躍進見此當然不會繼續小家子地追究許半夏摔他電話,哼道:「可惜名氣不大好,聽說霸道得很,開運輸車的司機一半罵他。」

  許半夏笑道:「那是嫉妒。阿騎要不是這麼霸道,我們生意這麼好的碼頭,還不得給那些運輸車踏平了?我們現在的碼頭裝卸費比別家低,船都喜歡停靠我們那兒裝卸。但總得讓我們東鄉不亮西鄉亮吧?我們自己的車隊不霸著好業務,讓利給船隊的裝卸費從哪兒撈回?阿騎膽大心細,分寸抓得一絲不差,我都服他,倒是叫那些背後嚼舌根的當面跟阿騎說說看?見了阿騎還不是低頭哈腰遞香煙的。」

  高躍進站住,道:「給人說成是黑道總是不行的吧?生意越做越大,你們也得注意點名聲,你也別總是把這種得罪人的事情都交給阿騎去做,他本來就有案底在,經不起再被人抹黑了。」

  許半夏一聽,黑暗中笑了,很開心,高躍進雖然說得不好聽,但總算是在替阿騎考慮了。她笑嘻嘻地道:「我明白。」連忙換了話題,「高總怎麼還是沒配個保鏢?」

  高躍進嘿嘿一笑,許半夏才注意到,他的手搭在後車門,而不是前車門,看來他還是配了。「胖子,週末有沒有事?我要去趟杭州,見幾個要緊人物。他們都是一家幾口來的,我只有你一個女朋友帶得出手。」

  許半夏笑道:「我?我週末也要去杭州見趙帥哥,你訂房在哪個賓館?」知道高躍進是尋她開心,他要帶一個才貌雙全的女孩還能沒有?多少人盯著他身邊空出來的太太位置,前赴後繼,以為自己可以是個特例。

  高躍進道:「那幾個要緊人物要住香格里拉,你呢?沒定下來的話,我幫你定,方便隨時可以把你借用一下。」

  許半夏這會兒有點哭笑不得了,道:「好,你替我定一個套房,要面對著西湖的。我週五早上去。你要借用我的話,不是不可以,嘿嘿,你自己斟酌。」

  高躍進也是一笑,不是不想借用,只是沒那個膽強借。這張嘴,不順著她意的話,什麼話說不出來?真不知道她與趙帥哥是怎麼相處的,看趙帥哥也是個有地位有能力的人,真能忍住被這蠻婆欺壓?高躍進還真想看看好戲。他最想看的是趙壘被許半夏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以此證明他英名神武,早知此蠻婆不可親近。但高躍進在上車之前,看似閑閑地說了句:「我把修姐送回老家團圓了,每月派人送兩千塊去。」

  「唔?」許半夏被這句話打得發楞,怔怔地看著高躍進又扔岀一句「不要跟別人說」,鑽進車子絕塵而去。她不知道修姨在事後又理所當然地小病大治鬧了住高級病房那一出,導致高躍進心頭翻出舊帳,心懷不滿。她站在寒風中瞠目結舌,老家?那迫害過修姨的瘸腿丈夫?團圓?許半夏發覺她的腦子有點不好使。難道高躍進不想繼續錦衣玉食地供養著一個恩人,給人假仁假義的假相了?吃飯時候還以為高躍進有情有義,對女兒對修姐都格外優待,而其實,現在回想起來,高躍進那對誰好,對誰不好,全在他一念之間,轉念之間便翻臉不認人。當初他因修姐出走漠視女兒差點小產的事實,早前還有氣死他結髮妻子,現在竟把修姐送回當年逃出來的家庭,高躍進為所欲為,底子裡純憑他個人好惡。許半夏心說,他還挑剔阿騎在碼頭為所欲為,他也一樣,不過是給自己的為所欲為穿件漂亮馬甲而已。但許半夏又一想,高躍進的所作所為無可非議,誰人不是在自己可行的權力範圍之內為所欲為?懦弱的男人最知道回家打更懦弱的妻子呢。

  許半夏不知道高躍進單獨告訴她,而不讓告訴別人,是不是可以算作對她的警告,讓她不要在面對著他的時候肆無忌憚。他是有脾氣的。就是不知修姐觸動了高躍進的哪條敏感神經,她以後相處時候得留意了。

  龔飛鵬作為一個年輕有為的副教授,總是有其水準在的,也不知道他真正準備了沒有,許半夏聽他演說業界動態的時候,覺得收穫良多。雖然他八點鐘的時候便被許半夏叫到香格里拉一起吃早餐,心裡有點一如既往的不被尊重的感覺,但許半夏見面一句「我一早不到六點就趕著過來杭州聆聽你的金玉良言」,他的任何不良感覺都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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