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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幹嘛非得離婚不可呢?他一直都是愛你的——」

  「但是不離婚怎麼把你辦出來?」

  他不響了。

  她發現自己又幹了一件蠢事,她這樣說,不就等於承認自己對他考GRE完全絕望了嗎?不然怎麼會想到用探親方式把他辦出來呢?

  她急忙解釋:「我不是說你非得靠探親出國,我的意思是——」

  他安慰她說:「今今,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很想到美國讀書,更想早日到美國跟你團聚,但是我——真的是沒那個本事,我就在國內讀博士吧,也好就近照顧我父親——」

  「你父親怎麼啦?」

  「他——病了。」

  「嚴重嗎?」

  「肝不好,肺也有問題——」

  「現在誰照顧他?」

  「現在他跟著我——」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有段時間了。」

  「你怎麼不早說呢?」

  「早說了幹什麼?」

  她答不上來,愣了半天才說:「早說了我就不會那麼——逼著你複習GRE了。」

  「這跟複習GRE沒關係,是我自己沒用,即便沒他這事,我也——考不過GRE,我就在國內讀博士吧——,我答應過你,一定要讀個博士的——」

  有段時間,她很沮喪,覺得他不夠愛她,沒有愛到為了她願意再考GRE的地步,沒有愛到為了她願意來美國來打工的地步。但她慢慢就想通了,也許人都是這樣,什麼事幹得好,就願意幹那事;什麼事幹不好,就不願意幹那事了。

  她記得讀中學的時候,最怕體育課了,特別是田徑運動。她跑不快,跳不高,擲不遠,一到田徑運動會就發愁,因為老師總是逼著每個人都報項目。她是班幹部,不得不帶頭報名,但每次比賽都是輸,有時輸到最後一名,搞得她無比仇恨學校的田徑運動會,幹嘛要開什麼田徑運動會?還每學期都開?幹嘛不多搞搞作文比賽?

  那時的體育課也總是考些跑跳擲之類的項目,短跑,六十米,女生好像是16秒及格,她記得班上一個調皮搗蛋的男生總是8秒多就跑完了六十米,而她跑個16秒都是夜晚偷偷練習才達到的。還有長跑,1500米,差點把她的肺都跑炸了,體育老師才給她一個及格分數。

  她設身處地體會衛國對GRE的懼怕,可能就像她那時懼怕田徑運動會和體育課達標一樣,每次快到這兩件事的時候,她的生活就變得非常淒慘,吃不好,睡不好,幹什麼都沒心思,連做夢都是跑輸了被人笑話,沒達標畢不了業。

  她決定不再勉強他考GRE,而是支持他的選擇,就在國內讀博士,等她博士畢業了,就回國去與他團聚。

  他聽她這樣打算,開心極了,但又很不好意思:「今今,真是太——難為你了,願意為了我放棄海外的好生活——」

  「海外沒有你,還有什麼好生活?」

  她以為他一感動,就會如法炮製,放棄在國內讀博士的計畫,再考GRE。

  但他沒有,只內疚地說:「只怪我太沒用了。」

  也許他的英語用來考GRE還不夠好,但用來唬國內那些英語更不好的人,還是綽綽有餘的。他很容易就考上了本校法律系一名資深導師的博士生,而那個導師錄取他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英語好,已經替導師翻譯了不少資料。

  她熱烈祝賀他,發自內心替他高興。

  兩人在大洋兩岸攻讀各自的博士,等候著她畢業的那一天,回國與他團聚。

  §52

  為了辦離婚,芷青特意飛過來一趟。

  到底是考上美國大學了,今非昔比,鳥槍換炮,芷青各方面都發生了變化,不光精神面貌極佳,談吐也極洋,嘴裡多了很多英語單詞,特別是跟小今說話,一口的英語,比很多中國人都流利,讓岑今不得不佩服他的語言天分。

  他們的離婚很簡單,因為兩人都是窮光蛋,真正的兩袖清風,沒共同財產要瓜分。女兒的歸屬也很好決定,小今天經地義跟著媽媽,爸爸根據自己情況付撫養費,有探視權,但沒定死探視的時間和次數。

  離婚手續辦好後,芷青半開玩笑地說:「這下你徹底解放了,可以把他辦出來了。」

  她沒吭聲。

  他似乎猜到了什麼:「是不是他——不肯出來?」

  「肯又怎麼樣,不肯又怎麼樣?」

  「不肯就說明他——不夠愛你——」

  「你管他夠不夠愛我幹什麼?」

  「我這不是替你——擔心嗎?」

  「我要你替我擔什麼心?你是誰,我是誰?」

  芷青很尷尬:「小乖,別這樣好不好?是你自己要離婚的,怎麼又搞得這麼——氣憤憤的呢?」

  「我氣憤不氣憤關你什麼事?我又不是因為離婚氣憤。」

  「我知道你不是因為離婚氣憤,你是因為他——不肯到美國來氣憤。唉,也不怪你氣憤,你為了他——丈夫都不要了,但他呢?就不肯為了你到美國來。」

  「誰說他不肯為了我到美國來?是我叫他就在中國讀博士的,因為他爸爸病了,要人照顧。」

  芷青意味深長地說:「是的,我知道是你叫他呆在國內的,你那是為他著想,但是他怎麼能真的就呆在國內了呢?他怎麼不為你著想呢?如果是我,不管你嘴裡說什麼,我都會跑到美國來跟你團聚,因為我知道你心裡是希望我到美國來的,誰不希望夫妻團聚?」

  「我就不希望跟你團聚。」

  芷青被噎得一歪,掩飾說:「我說的是夫妻,而我們已經不是夫妻了。」

  她窮追猛打:「是夫妻的時候我也不希望跟你團聚。」

  芷青又被噎得一歪:「我這不是在說你跟他嗎?我知道你是希望早日跟他團聚的,但他就不見得了——」

  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芷青說:「不過說實話,我覺得他還是呆在國內比較好,他那個專業,到了國外也很難發展——一個男人——你叫他成天呆在家裡——讓你去賺錢養家——他怎麼可能過得好呢?對這一點,我有過切身經歷,所以我有發言權,我只能說,那可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你呆在家裡的時候,我——虧待過你嗎?下作過你嗎?」

  「沒有,沒有,我哪裡說過你虧待我?」

  「那你怎麼說不是人過的日子?」

  「因為我自己心裡難受嘛,你越不虧待我,我越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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