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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艾米不再嘻笑,挺嚴肅地說:「你別聽那些個粉絲在耳邊語裡面瞎嚷嚷,真讓她們為愛去死,保證一個個抱頭鼠竄。我幫你寫了個貼子,叫,把Ruth的事寫進去了,你呆會看看,修改一下發在吧。我估計我這個貼子一貼,就沒誰拿死來嚇唬你了。」

  一番話說得人人噤聲。好一會,Carol壯著膽子問了一句:「Ruth是誰?」

  Jason噓了一聲,說:「聽,別說話。」幾個人都張著耳朵聽,但Carol不知道他叫她們聽什麼,只聽到有小孩尖利的哭聲。突然,她看見Jason把手裡的切菜刀往砧板上一丟,生氣地說:「106又在打老婆。」然後圍裙也沒脫,就跑出門去了。

  艾米操起Jason丟下的刀,一路追了出去。

  §47

  方興命令Carol:「你等在這裡,如果我從樓下叫你,你就打911報警,說106在打老婆,Wife battery,記住了?」

  Carol被方興定在那裡,急得要命,她很擔心Jason,怕他去勸架時被人誤傷。她想,如果要報警,樓下不也有電話嗎?想到這裡,就很理直氣壯地往樓下跑去,心想如果Jason有什麼危險,我還可以奮不顧身地沖上去擋一擋。

  在106門口,她驚訝地看見跟她同一個Lab的潔心抱著個女孩站在那裡,頭髮散亂,驚慌失措,嘴唇發腫,還有血跡。小女孩躲在媽媽懷裡,還在抽搭。她一點不知道潔心就住在她樓下,她只知道潔心在丈夫和女兒簽到證後,就搬到了Married housing了,但搬到那一棟哪一間,她沒問過。

  她剛想上去問潔心怎麼回事,看到Jason從106走出來,對艾米說:「你用車把Jessica送醫院去一下吧,我在這裡看著點。」

  潔心連聲說:「不用不用,我自己擦點藥就行了,去了醫院也是擦那些藥,還要付$20CO-Pay。」

  Jason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說:「你家裡有沒有藥?沒有就上我那裡去吧。艾米,你帶她們到樓上去,我洗手間鏡子後面的小櫃子有些藥。」說完,又走回106。

  艾米一手提著菜刀,另一手就去扶潔心,潔心連聲說:「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然後一行人都上樓去了。

  Carol沒有跟去,反而湊到106去看個究竟。她看見一個男人坐在桌邊,滿臉憤怒,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應該說那個男人長得不醜,五官甚至算得上帥,但此刻的表情很讓人不敢恭維,尤其是知道他打老婆,他看上去就醜陋不堪了。真是帥由心生,心不帥的人,五官再怎麼長也是帥不起來的。

  「我自己的女兒,我罵不得?罵兩句她就要嘮嘮叨叨。」那個男人氣呼呼地說。

  「在這裡打罵小孩子是犯法的,打老婆也是犯法的,」Jason說,「如果報警,可以抓你的。這兩次都是因為Jessica不讓報警,我才沒有報,你如果不痛改前非,下次我不管Jessica說什麼,都會報警的。貝貝那麼小,又那麼聽話,你怎麼捨得罵她?」

  「小孩子,罵兩句有什麼?我們從小就是這樣被罵大的。打是親,罵是愛——」

  Jason歎口氣說:「你看看你那深惡痛絕的樣子,哪裡像是愛?貝貝看見,肯定覺得你不喜歡她,她人小,可是很懂事,她會傷心的。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一定要罵她呢?大人有什麼不順心的事,不要拿小孩子出氣。男人有什麼不順心的事,不要拿女人出氣。」

  不知這句話觸動了那個男人的哪根心弦,Carol見他痛哭流涕起來,訴說他怎樣辭了國內的工作,跟著老婆到這個破地方來,錢沒有錢,房沒有房,在餐館打廚房工,手被切傷燙傷了好多次,還天天被老闆罵。不打工吧,吃沒有吃的,穿沒有穿的,買包煙都要看老婆的臉色。

  Jason安慰他說:「你趕快學車,會開車了可以送餐,比做廚房輕鬆,而且可以到B城去打工,那邊餐館多,老闆脾氣也會好一些。C城餐館少,想打工的人多,老闆就特別挑剔。不過不管你在外面受什麼氣,都不要拿自己的妻子女兒出氣,你是男人,應該寵她們保護她們,怎麼能欺負弱者呢?」說完,就站起身,「上樓到我那裡去吃飯吧,趁機會跟她們娘倆賠禮道歉。」

  那個男人不肯去吃飯,說想一個人呆一會。Jason看看他差不多平靜下來了,就對Carol說:「那我們上去吧。」

  Carol緊跟在Jason後面上了樓,回到206,艾米已經為潔心洗過傷口,塗了藥,潔心也梳理過頭髮,基本上平靜下來了。

  Jason招呼大家吃飯,叫潔心和貝貝留下來一起吃,幾個人圍著一張大桌子坐下,菜很豐盛,但心情顯然是被剛才這一幕攪黃了,有點沉重。潔心說:「對不起啊,把你們的聚會也攪和了。」

  Carol忍不住問:「你怎麼找這麼個丈夫?又不能讀書,又不能吃苦,還這麼凶,看上他哪一點了?」

  潔心不好意思地講起她丈夫的事,原來她丈夫劉大為以前是她學生,潔心在Q大教書的時候,劉大為去上那裡的自學考試輔導班,認識了教輔導班的潔心。大為追求她的時候,溫柔得不得了,人又長得帥,她那時愛他愛得不行。

  拿了結婚證,還沒舉行婚禮,大為就開始顯出他真實的性格。原來他的溫柔是有物件性的、有階段性的,只是用來征服潔心的,溫柔外表下掩藏的實際上是自卑加自傲。他脾氣暴躁,疑心重,老覺得潔心瞧不起他的自學學歷,老懷疑潔心給他戴了綠帽子,兩個人經常發生矛盾。潔心一度想取消婚禮,結果大為威脅說如果取消就殺她全家。潔心害怕了,又被大為七哄八哄,就覺得大為威脅她還是因為愛她、捨不得她,而且家裡人也說客人都請好了,取消婚禮大家臉上都沒光,所以勉強舉行了婚禮。

  結了婚,大為徹底取下了溫柔的面具,兇相畢露,動不動就大吼大叫,有時還動手。但每次鬧過之後,大為都是痛哭流涕地賠禮道歉,保證下次再不犯了,然後是下次的下次,下次的下次。他們的婚姻走進了一個令人恐懼的死胡同,大為是既不好好待潔心,也不放手讓她走。他說這一生就認定潔心了,要生一塊兒生,要死一塊兒死。

  有了女兒後,大為就像抓住了一個人質一樣,動輒以帶走女兒殺死女兒相要脅,使潔心不敢提離婚的事。潔心出國後,很想只把女兒辦出來,所以跟大為商量先把女兒辦出來,說你來了這裡也只能到餐館打工,而打工那份苦那份氣你肯定受不了。但大為不肯,說你把女兒接到美國去了,你還會要我?要出國兩人一起出,要麼就都不出去。潔心知道大為根本沒有好好照顧女兒,經常打罵孩子,所以急著把女兒辦出來,只好連大為也一起辦出來了。

  但大為底子差,也不想讀書,根本沒法考過託福、Gre什麼的了。潔心勸他乾脆回國去,他不肯,說回去沒工作沒老婆沒面子。大為原來想的是來美國後就靠賭博為生的,他聽別人說紐約有一些華人老頭老太的,沒有工作,沒有收入,就是靠大西洋城的賭場為生,因為那家賭場會給每個去賭場的人發張$50的禮券,本來是鼓勵大家去賭的,但這些老頭老太就把這$50禮券換成錢,付了來去的汽車費,吃了一日三餐,剩下的錢用來付房租。他們天天都去賭場,賭場的人也認識他們了,但是把他們沒辦法。大為說憑他的賭技,他肯定能每天賺個幾十百把的。

  到了這裡,大為才發現賭場還離著十萬八千里,而且他也不懂美國的賭法,他只會打麻將。潔心叫他就呆在家裡,她的獎學金也夠三個人吃飯了,但大為呆了一段時間,覺得沒意思,就去一家餐館打工。大為哪裡受過這種苦這種氣?在餐館不敢發老闆脾氣,回來就發老婆孩子的脾氣。

  Carol很為潔心不平:「也許我不該說這話,不過象這樣的丈夫,留著他幹什麼?還不如離婚算了。」

  「離了婚,他就沒有合法身份呆在這裡了,那他肯定要拼個魚死網破,如果他把我女兒帶走了,我一輩子都難找到她了。」

  方興說:「他沒錢沒身份,能帶著你女兒跑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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