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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寫啊,寫得不多,他們——文化不高,很多字不認識。我主要是打電話,但我家在鄉下,家裡沒電話,一般都是打給我姐,讓她轉告——」

  「那你父母沒讓你姐在電話裡催著你結婚?」

  「有時催——」

  「那你怎麼回答?」

  「我?我就說——已經結了——。」

  她笑了起來:「想不到你這麼老實的人也對父母撒謊。」

  「免得他們擔心。」

  「那他們沒催著你——快生孩子?」

  他警覺地看了她幾眼,想起她曾經說過不生孩子的話,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她說:「你父母肯定很希望你趕快生兒育女,按鄉下的觀點,你也老大不小了,而且是家裡唯一的兒子,你們宇文家傳宗接代全靠你了——」

  「我不信——這些玩意。」

  「這也不是什麼信不信的問題,是個實際問題——」

  他摟住她:「不管我父母怎麼想,我是一點都不想生兒育女的,多大的責任啊!自己都沒活明白,還帶一些人到世上來幹嘛呀?」

  但她的神情有點黯然。

  他半開玩笑地說:「咱們別光顧著說話了,趁天還亮著,先去把Amber埋了吧。不然待會天黑了,我們在外面挖坑,鄰居還以為我們殺了誰在埋屍體呢,可別跑去報警了——」

  「你說得對,我們先去埋Amber吧。我是個——很膽小的人,不敢把骨灰放在家裡。我媽去世後是——埋的,我丈夫的骨灰——本來很想帶在身邊,但是——總是很害怕——就埋在公墓了,後來東跑西跑,離得越來越遠——」

  他安慰說:「只要心在一起就行,骨灰放哪裡只是一個形式——」

  兩人來到後院,選了個離後門最遠的地方,作為Amber的墓地。他挖坑,她捧著Amber的骨灰站在旁邊,感慨地說:「幸虧有你,不然的話,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以為她指的是挖坑這件體力活:「可以請人來挖呀。」

  「我不是說挖坑,我的意思是——。唉,看來人總是有點自私的,像我吧,一直覺得很愛很愛Amber,如果它去了,我肯定會痛不欲生。但現在——我雖然很痛,但也沒到不欲生的地步,反而有種——因禍得福的感覺——」

  他不解地問:「因禍得福?」

  「得到了你呀!如果不是因為Amber的——去世,你怎麼會——跟我在一起呢?」

  「怎麼不會?我不是一直都跟你在一起嗎?」

  「但——不是這種啊。」

  「不是這種不要緊,反正我們遲早都會在一起的。」

  「不見得吧?像你這種性格的人,從來都不會主動的——」

  「我不主動,還有你嘛。」

  「我也不會主動向你表白的。」

  「為什麼?愛面子?」

  「不是愛面子,而是——覺得自己太老了,又有病,不想耽誤你。」

  他覺得這個話題很危險,再談下去可能會談出麻煩來,於是轉移話題說:「挖這麼深可以了吧?」

  「應該可以了。」

  埋葬了Amber,兩人回到屋子裡,洗了手之後,她去做飯,他在旁邊幫忙,不時地從後面摟住她,親熱一下。吃過飯後,他洗碗,她也不時地從後面摟住他,親熱一下。他想起跟雲珠在一起的時候,好像從來沒這樣膩過,不知道是因為沒這個需求,還是沒這個條件。

  第二天,他又翹課了,因為預約了人來家安裝home security system(家庭安全系統),他不放心Grace一個人在家接待一幫陌生人。系統安裝好之後,兩人實地操作了幾次,直到比較熟悉了才放心。

  第三天,兩人終於恢復正常的上班上學,但他叫她下班後不忙回家,先到學校去等他,兩人一起回家,他會儘量把實驗安排在白天做完,晚上可以在家陪著她。

  這樣過了一段時間,她覺得太拖累他了:「我還是自己先回家吧,還可以做好了飯菜等你,你也可以安心做實驗。」

  「但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

  「沒事,家裡不是裝了安全系統嗎?」

  「那個——也只能拉個警報,並不能把intruder(入侵者)擋在外面。」

  「但我也不會坐那裡等死啊,聽到警報,我不會拿起槍來自衛?」

  他知道她有一把小手槍,還有一杆獵槍,她兩樣都會用。只要她來得及拿到槍,應該能保衛她自己,就怕時間來不及。

  他把這個擔心說了,她安慰他說:「我樓上樓下各放一把槍,肯定來得及。」

  他只好答應了,但每天晚上都不停地往家打電話,確定她沒事。

  Intruder沒再出現,但閒言碎語卻開始滿天飛了。

  老任剛拿到了國內一所名牌大學的教職,春風得意,來找他閒聊的時候,先把自己誇耀一番:「老宇,我勸你畢業後趕緊海龜,歸得早,說不定還能像我這樣,進個名牌大學,分套好房子,發一大筆啟動資金。如果歸晚了,可能連你以前那個B大都進不去了。」

  他謙虛說:「我哪能跟你比呢?你是人才啊,國內當然歡迎——」

  老任倒挺實在:「國內才不管你什麼人才不人才呢,主要是看門路——」

  「我在國內沒門路。」

  「不過你在國外混得不錯啊,傍上了富婆!呵呵,老宇啊,你膽子可真不小呢,黑寡婦你也敢碰?」

  他聽到「黑寡婦」幾個字,覺得十分刺耳,但也是敢怒不敢言。

  老任接著說:「當心點哦,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可不能可由著她瞎整,當心腎虧。還有啊,她有艾滋的,你可要當心,不能為了錢連命都不要了——」

  他忍不住說:「別開這種無聊的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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