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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還沒有,在等我的回答呢。我今晚到她那裡去陪她。」

  「我也跟你去吧。」

  「你去幹什麼?我們兩個閨蜜說話,你在那裡不方便。」

  (49)

  雲珠開車去老楊家了,宇文忠惶惶不安,忍不住把一切都告訴了Grace。

  她安慰說:「別擔心,雲珠是個有主見的人,她會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就是覺得——很內疚,沒本事讓她在美國過得——開心一點,害她把國內的工作也辭了,現在回去還要重新找工作。」

  「別內疚了,好好讀書,抓緊時間多搞點科研成果出來,多發些paper(論文),儘早申請綠卡,那時就可以把她接到美國來過開心日子了。」

  「你說老楊這事——會怎麼發展?」

  「過兩天就會把他放出來的。」

  「放出來就沒事了?」

  「怎麼會沒事呢?可能會定個開庭的日子,那時就看法官怎麼判了,也許得坐幾天牢,也許判個社區勞動之類的,反正總是有個案底了。」

  「真沒想到他會打老婆——」

  「我也沒想到。老楊可能很公私分明,平時老婆不許他到處跑,他都認了,但這次不同了,老婆干擾了他的愛國運動,他就忍不住,所以動了手。」

  「他們都說老楊這下只能回國去了。」

  「回國也不是壞事,說不定還可以因為這個受到政府嘉獎呢,封個一官半職也未可知。」

  「但他對我說過,他就是不喜歡國內官場那一套,才謀求出國的。」

  「這些事,誰說得准?也許以前他覺得自己在官場混不出人樣來,所以不喜歡國內官場,如果他發現自己能在官場飛黃騰達,也許就喜歡國內官場了。」

  那天睡到半夜,他被雲珠的電話叫醒了:「小小可能要生了,肚子疼,還破了水,我已經打了911,救護車馬上就來,你可不可以想辦法聯繫一下老楊,叫他馬上趕到醫院去?」

  他一頭霧水:「老楊——不是在——坐牢嗎?我怎麼聯繫他?」

  「我要是知道怎麼聯繫還找你?我自己就搞定了。」

  雲珠說完就掛了電話,他一籌莫展,只好跑去敲Grace的門。

  她披著浴袍給他開了門:「出什麼事了?」

  「老楊的老婆要生了,雲珠叫我趕快聯繫老楊,但老楊在坐牢,我到那裡去聯繫?」

  「老楊現在還不算坐牢,因為還沒開庭,沒判他的罪,他應該在我們市里的jail(拘留所)裡。等我打個電話問問。」

  Grace打了一通電話,告訴他說:「我問過了,老楊在jail裡,交了保釋金就可以出來。」

  「交保釋金?」

  「不交保釋金就把人放出來,如果老楊逃回中國去了怎麼辦?」

  「保釋金要交多少錢?」

  「十萬。」

  他吃了一驚:「十萬?美元?」

  「這是美國,不是美元難道還能是人民幣?」

  「這麼多?」

  「這不算多,那些罪名重的,都得百萬千萬保釋金了。」

  「但老楊到哪裡去搞十萬美元?」

  「明天可以找一家保釋公司,他們會出面為老楊擔保,讓法庭把老楊放出來,老楊只要交給保釋公司一筆手續費就行了。」

  「手續費要多少?」

  「保釋金的10%左右吧。」

  「10%?十萬保釋金,百分之十就是一萬美元,老楊到哪裡去找這麼多錢?」

  「所以一般窮人就寧可坐在jail裡等開庭,也不願去找保釋公司。但老楊沒辦法,他老婆生孩子了,那就只好交保放人。我們先去醫院吧,明天等保釋公司上班了再去聯繫。」

  兩個人趕到醫院,老楊的老婆已經進了產房,雲珠也在裡面,Grace一到就跟了進去,他沒好意思進去圍觀,只在產房外面等候,聽到老楊的老婆大呼小叫的,而其他人都在七嘴八舌安慰。

  一直折騰到第二天早晨,孩子才生了下來。他進去看了一下,是個兒子,臉上紅紅的,額頭上還有皺紋,像個小老頭。而老楊的老婆披頭散髮,臉龐浮腫,兩眼紅得像櫻桃,簡直不能看。

  經過商議,雲珠留在醫院照顧母嬰,他和Grace去跑保釋老楊的事。

  他們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手續費只要保釋金5%的保釋公司,Grace 當場簽了張五千塊的支票,又留了信用卡號和駕照號碼做保證,保釋公司才同意接這個活。

  他擔心地問Grace:「我們要不要先問一下老楊再做決定?」

  「問他幹什麼?」

  「如果他不願意花這麼多錢被保釋出來呢?」

  「他不願意,他兒子肯定願意,他老婆也肯定願意。這種時刻,怎麼能讓老婆一個人面對?」

  「那萬一他不肯付錢——」

  「本來就沒準備他付錢。」

  當天下午,老楊就被放出來了。

  他讓Grace回家休息,自己開車到city jail(市拘留所)去接老楊。

  猛地一見,差點認不出來了,就關了這麼幾天,老楊就瘦了許多,老了許多,一身滄桑,滿臉憔悴,見到他就拉起他的手,唏噓不已:「阿忠,這次多虧你了!」

  「沒我什麼事,我完全不懂,都是Grace操辦的,保釋公司是她找的,錢也是她付的。」

  「Grace真是太好了!真不知道怎麼謝她。我老婆——還好吧?」

  「挺好的,已經生了,是個男孩,長得跟你一模一樣。」

  老楊熱淚盈眶:「說好了我去剪臍帶的,沒想到——我成了這樣。都怪我,預產期還有一個多星期呢,肯定是我那一巴掌,把我兒子打得早產了——」

  「以後可再別幹這種事了,多危險啊。」

  「這是終生教訓,我這輩子都不會——彈她一指頭了。」

  到了醫院,老楊看到老婆和兒子,泣不成聲,哭得抖抖索索的,連孩子都沒法抱了。

  老楊的老婆也哭成了淚人兒。

  但這兩人並沒抱頭痛哭,而是一個站地上哭,一個躺床上哭,所以他不知道這兩人哭的是一回事,還是兩回事。

  雲珠把他拉到外面,坐在一個長條椅子上,說:「我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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