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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宇文忠安慰說:「你就安安心心讀書吧,我多打一點工,就把你辦班的錢賺回來了。」

  「你多打工能掙到每月一萬嗎?」

  Grace說:「就算你能辦舞蹈班,一個月也賺不到一萬。」

  「為什麼?」雲珠把那筆帳又算了一遍,「兩個班,每個班二十個人,每週上三次課,每次課二十塊錢,那一個月不就是上萬美元嗎?」

  「你招不到那麼多人,招到了也不可能一星期就收人家六十塊錢。我知道C市有很多健身減肥班,設施都很齊全,人家也才每週二三十塊錢學費,有的每個月才二三十塊錢。」

  雲珠不相信。

  Grace馬上到網上搜索給她看,果然看到C市有很多健身減肥班,什麼瑜伽,pilate(普拉提),zumba(尊巴舞),等等,等等,真是五花八門,價錢都很便宜,還有不少折價促銷手段。

  「那少兒舞蹈班呢?」

  「也一樣。」Grace在網上搜了一下,證實了自己的說法,並解釋說,「華人協會辦的那個,可能主要招華人小孩,跟中文學校綁在一起,週末的時候,家長送孩子去上中文學校,就順便讓孩子也上一下舞蹈班。如果一週三次送去跳舞,家長哪有那個時間和精力?又不指望孩子長大了吃跳舞這碗飯,誰會投那麼大的資?」

  雲珠不響了。

  第二天,雲珠驚慌地對他說:「快來看一下,這個帖子說的是不是你?」

  他到她電腦跟前去看了一下,發現是一篇題目叫「我該不該舉報他?」的網文,發帖人是一個叫「看不下去」的人,說有個中國大陸來的學生Y在某餐館當送餐工,而Y是F1簽證,在C大領著一份助教工資,但又利用週末之際在中國餐館打黑工賺錢。

  下面的跟帖五花八門,有的說「看不下去」管得寬,有的叫「看不下去」別這麼惡毒,也有的慫恿「看不下去」去舉報。

  然後「看不下去」自己也跟了個貼,聲明這不是因為自己惡毒,而是這個打黑工的人太漢奸了,胳膊肘向外拐,對自己的階級兄弟見死不救,對臺灣來的反共老女人卻無恥巴結。

  這個帖子一跟,下面的帖子就變了風向,除了有幾個人叫「看不下去」拿證據出來之外,其他跟帖都是咒駡Y或者插科打諢的,有的說Y大長了大陸男人的志氣,把灣灣幹掉了,有的說大陸男人的精血不能用來滋潤臺灣老處女。

  他氣得發抖:「你——你是怎麼——翻出這麼個帖子來的?」

  「我聽Grace姐姐說F1不能打工,我就到罎子裡來查查,看是不是這麼回事,我一搜『F1』和『打工』,就搜到這個了。這個帖子說的是你嗎?」

  「肯定是。」

  「難道C大只有你一個人在餐館打工?」

  「打工的可能不止我一個人,但這個帖子裡提到臺灣女人,那不就是在說朱潔如嗎?」

  「就你一個人跟姓朱的有——瓜葛?」

  「我跟她沒什麼瓜葛,但上學期只有我給她當助教——」

  雲珠慌了:「真的是你?那糟糕了!」

  「怎麼了?」

  「因為——這個『看不下去』已經向移民局——報告了。」

  「是嗎?他哪裡說已經報告了?」

  「是另一個帖子,在——這裡。」

  雲珠點出另一個帖子,他一看,題目是「謝謝各位建議,已經向移民局舉報了」,他慌忙看了一眼帖子內容,大意是說上次貼出「我該不該舉報他」後,得到大家熱烈反應,雖然有一些吹冷風說怪話的,但也有很多覺悟高的群眾,支持舉報,所以「看不下去」已經向移民局舉報了,現在就等著移民局來收拾那小子了。

  他一看那帖子發表的時間,是去年十二月底的,也就是說,已經幾個月了,移民局可能早就接到了舉報。

  他六神無主地看看雲珠,發現她也正六神無主地看著他,一跟他眼神對上號,就問:「怎麼辦呢?」

  「我也不知道。」

  「說不定移民局正在調查你。」

  「很可能。」

  「都是因為那個姓朱的。」

  「這怎麼能怪她呢?」

  「不怪她怪誰?如果你不是因為保護她,怎麼會得罪老楊?」

  「你覺得『看不下去』是老楊?」

  「那還能是誰?你還得罪過別人嗎?」

  「我覺得我誰也沒得罪。」

  「你自我感覺別太好了,現在已經有幾件事都說明你得罪了人,你還說誰也沒得罪。」

  他無可奈何:「這只能怪他太——難討好了——」

  「如果你把什麼事都怪在別人身上,那就永遠都不會吸取教訓。我這個人從來都是從自身找原因——」

  他懊喪地說:「Grace老早就叫我不要把打工的事告訴別人,我也的確沒告訴別人,但是——我的工就是老楊幫忙找的,又跟他樓上老陸的老婆在一個餐館,瞞得了別人也瞞不了老楊。」

  「老陸的老婆能打工嗎?」

  「她是學生家屬,應該也不能打工。」

  「老楊怎麼不舉報她呢?」

  「老楊跟她無冤無仇,幹嘛舉報她?」

  「所以我說是因為你得罪了人嘛。你跟那個姓朱的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什麼這麼拼死保護她?」

  他很無奈:「我跟她什麼關係都沒有,我也不是什麼拼死保護她,只是不想幹昧良心的事情而已。如果換了是你,你會無緣無故陷害你的同事嗎?」

  「我不會陷害她,但我也不會公開抗命。我會先答應下來,然後對老楊說——我動員了學生的,但我不能捉住學生的手打分。」

  「那他會問你『怎麼不拿到自己辦公室去改一下呢?』」

  「那我就說『我拿到辦公室去了的,但辦公室有人』。」

  「你有這麼好的主意,為什麼我那時問你這事的時候,你不說出來呢?」

  雲珠煩了:「我那時哪裡知道事情會弄成這樣呢?」

  「那我又怎麼知道會弄成這樣呢?」

  「算了,我們兩個人在這裡吵也沒用,還是去問Grace吧。」

  兩人找到Grace,把這事講了,雲珠問:「你說『看不下去』舉報的到底是不是阿忠啊?如果是的話,怎麼移民局到現在都沒來找他的麻煩呢?」

  「我也拿不准,也許他舉報的不是阿忠,也許移民局動作沒這麼快,也許——這種事多了,移民局管不過來。」

  雲珠歡呼起來:「我希望是因為這種事太多了,移民局管不過來!」

  「不過,我覺得阿忠還是不要打這個工了,免得被移民局抓個現行。」

  雲珠也同意:「先別打了吧,等這事過去再說。」

  他想到要辭去這份工,真的是心疼肚疼,但想到再打下去可能會被移民局抓住遣送回國,也只能辭工了。

  Grace安慰說:「如果你想打工,可以在學校找點工打,你們F1是可以on campus(校園內)受雇的,但可能工錢比送餐少——」

  有了這個退路,他心情稍微好了點,工錢嘛,少總比沒有好。

  第二天,他到店裡去辭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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